张瀚闻言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说道:「简直是胡闹!一支外军有什么资格驻守京师?」
可是申时行却说道:「要说资格的话他们还是有的!毕竟新军是从京营之中分出去的,到现在还打着京营的旗号,用着京营的营头!所以这方面不用讨论了,关键是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王锡爵说道:「京营方面就不用再想了,其他地方的卫所也没什么大用。就是有用现调兵力也来不及,而且就是来了也未必打得过!更何况也没有大义的名分,难以凝聚人心,所以武力方面就不要考虑了。」
张瀚这时放低声音说道:「宫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咱们的人手,实在不行从宫里想办法!」
申时行说道:「这就更不可能了!在冯大伴过世前,张嘉就已经对阁老进行了多次清洗。等冯大伴一死,他更是变本加厉的动手,许多暗桩都被拔除掉了,就是侥幸活着的也不敢跟外面联系,基本上是废了!」
王锡爵把手一摊说道:「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动手不成就只能讲理了,那就剩下服阙上书了!」
申时行也赞同的说道:「确实是这样!老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其他的办法来,就只有在道理上想办法了。毕竟陛下擅自用中旨调动军队,违背了朝廷法度,这是一件大错!如果运作的好,还可以打散一部分新军融入到京营当中去!到时候以这些人为种子,朝廷也能练出一支新军来!」
王锡爵其实也都想到了这个主意,所以听到申时行这么说也并未惊讶。而是直接说道:「既然唯一的突破口在这里了,那么我们都要多联系一些同僚了!」
随后几个人快速的商议一番之后,几个人就开始写信,非常简短的信。然后由王锡爵的家丁快速的送走。他们写出来的信并不多,因为他们每个人只要通知几个节点上的重要人物即可。可那些节点上的人会将消息向下一级扩散。会保证整个京师里面应该收到消息的人都会收到消息。
等仆役们都离开了,申时行叹了口气说道:「元驭,没想到你这次寿诞却是被打搅了!」
王锡爵呵呵一笑说道:「如此多事之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寿诞!只是本来还想与几位小酌几杯,如今却失礼了!」
其他几位阁老自然不会说什么,客气一番后就各自离去了。他们要为明天一早的事情养精蓄锐。他们之所以不想在晚上发动,就是因为现在马上就要到宵禁了。
按照规矩,宵禁时城里是不能有人走动的。而他们想要翻盘的希望就卡在一个制度上。那么作为发难的一方,他们自己本身就要遵守这个规矩才行。而且他们更需要观看今晚的风色到底如何?是万历帝准备大开杀戒,还是留下缓和的余地?
申时行离开王锡爵府邸不远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他撩开轿帘抬头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对巡街的士兵。他立刻就认出这些士兵就是新军的人!
这些新军士兵看起来虽然经过了一番整理,但是急行军造成的疲惫和灰尘还没有完全清理掉。但是这种样子反而更让人感觉到这些士兵的彪悍!尤其是他们背在背上的火铳都卡上了刺刀,那几乎在一个节奏上晃动的刺刀丛让他的眼睛都有一些刺痛!
他松手放下叫轿帘坐好,心里下意识的把这些新军士兵和京营士兵做了一个比较!可是他一想到京营士兵巡街时拖在地上的长枪,松松垮垮挂在腰间的腰刀,以及乱成一团的所谓的队形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想到这里他收回思绪,用脚跺了跺轿底说道:「加快点速度。尽快回府。」
轿夫没有答应,但是明显的加快了脚步。今天晚上也许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必须尽快回到府中坐镇。
回到府中之后申时行没有再去看公
务,而是直接进了后院。在他意料之中的是,整个府里面已经人心惶惶了。因为新军进城的消息此时已经扩散开来,府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迎接申时行的丫鬟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甚至在他越过回廊的时候,居然听到回廊后面,一个是明显是刚进府,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用惊恐万状的声音说道:「那他们会不会真的吃人肉啊?我进府前可听邻居说了,说他们打起仗来可厉害了,就是靠吃人肉才那么厉害!」
申时行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他继续向前走,没有听另外一个丫鬟的解释。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确的答案。同时他在心里也感觉到一阵烦闷。因为其中的原因他自然是知晓的清楚!
因为他主管过兵部的事宜。知道大明上下都有一个奇怪的认知。那就是越能打的军队。军纪就越差!他们打仗的本事和祸害老百姓的本事一样强大!
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就是文官主动放出去风声造成的结果。文官们清楚的知道,最终决定任何事情走向的都是赤裸裸的武力。所以历代开国之君,乃至有为中兴君主,都绝对会将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而那些无所作为的皇帝无疑都是远离军权的。
但是最愚蠢的皇帝也不会让文官直接掌握军权!要是让一个阶层既掌握了文官的职权,又掌握了军队的指挥权,那这个皇帝跟自杀没什么分别!所以一旦文官试图彻底掌握军权的话,就会受到疯狂的打击!
而文官也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都是用间接的方式来掌握军权。现在大明就是这个构架,文官掌握了主要权力,但是要调动军队的时候必须通过勋贵和武官!
那么问题出现了,既然武力不能直接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必然就要限制他,免得对自己反噬。而文官的限制方法除了在粮饷器械上做出限制以外,还在名声上做出了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