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这边与半兽族的谈判不欢而散，有皇主赵湛在背后撑腰，他的态度十分强硬，无论半兽族如何危言耸听，坚守寸土不让的底线，若想打架，单挑群殴尽管来，大靖皇朝军士奉陪到底。
令他心中起疑的是，谈判那天还盛气凌人的半兽族，第二天便全部离开了上棠县，至少正使胡潇潇和副使龙恺率着大批人堂而皇之地出城，当时他以为去哪个游玩之地放松，于是拜托暗中保护他的赤骥卫跟踪上去，赤骥卫“目送”他们到金石郡百里之外才快速返回。
所谓的谈判谈了个寂寞。
我来抓大鱼的，你们跑了，我去哪抓？
敢情瞎折磨人，陈慈摸不透半兽族的心思，连夜派人上报朝廷。
各郡各州接连发生怪事，百姓伤亡巨大，赵湛正愁眉不展，好在赤骥卫和钦天监早有准备，在最大程度上提前封锁了消息，知情的一干人等暂时被隔离集中处理，各州守军严防死守。怪事仍在发生，天上时不时出现“祥瑞”，消息总有走漏的一天，朝廷能压住一时，压不住一世。
得闻赤骥卫几乎精锐尽出，指挥使和四个副指挥使皆不在京都，他不禁担心起来。
京都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百姓和官员们洋溢着笑容迎接新年。
皇宫内红灯高挂、张灯结彩，宫女太监们忙得焦头烂额，伺候保护难得释放天性的小皇子皇女们，跟着嫔妃们“串门”，从屋顶到地板，里里外外清扫打理污垢。
忙活了整年的官员已经休沐，而钦天监监正李文曜和副监正赵幕徽被请到御书房。
赵湛说完客套话便直接开门见山，听取二人的想法和意见。
不料，李文曜的反应截然不同，笑意盈盈地让他放宽心，从年头忙到年尾已是身心疲惫，在新年举国欢庆之际，该吃吃该喝喝，放松放松自己，皇主也是人不是神。
赵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问起原因。
赵幕徽笑道：“小湛，你叔爷差不多查清了来龙去脉，暗中使坏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他杀了。如果不出意外，大虞大宣应该不会出兵了。”
“他们不出兵，也就是半兽族没有理由威胁我大靖了。”赵湛喜笑颜开地接上话，多日来压得他心口喘不过气的石头总算平安落地了，见到他们二人点头后，继续道：“如此一来，我们可以专心应付那些怪事了。”
李文曜摇了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此事注定发生，非人力可为。你要做的是安抚民心，保护他们的安全，以及提前做好平乱的准备。”
赵湛眉头一挑，愣了下，稍稍一想便明白他的意思，有人会趁机发起动乱，左手按了按额角，皱眉问道：“沈家怎么办？”
“你叔爷的意思是先剪掉他的翅膀，轻惩重罚。”李文曜将赵禹写给他的一封信递过去，语气平缓地说道。
赵湛糊涂了，上次还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轻举妄动，他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叔爷去半兽族干嘛，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去讲道理，不打架。现在这个关键点，半兽族应该有分寸，知道哪件事最重要。不然，四大皇朝让他们永远走不出十万大山。”李文曜嘴上强硬，心里没多大底，他也担心赵禹的安危，可是这件事情必须做，并且必须处理好，否则双方都讨不到好处。
怕就怕半兽族一根筋行事。一条路走到底。
赵幕徽给赵湛透底：“你处理朝廷世俗的事，我们解决你处理不了的。”
景元十年一月二日。
周成拒绝了陈慈的再三邀请，选择留在上棠县，跟着赵豪卖面。
没有动心肯定是自欺欺人，哪个少年不想往大城市跑，更何况那个大城市还是京都。只是周成舍不得乌鸦岭，想留在乌鸦岭等师父回来，尽管陈慈和他都不清楚师父的去处。
“你如果想去京都，随时写信给我；或者找赵豪，他会帮你。”陈慈略显惆怅，老友托孤之举，意味着老友深知此去凶多吉少。
唉，心里又藏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他无声叹息。
“您放心，陈大人，我会好好照顾周成的。”赵豪朝着马车挥手，大声叫喊，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赤骥卫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竟然想到借着我的名声做生意，有点小聪明，可惜屈才了。”陈慈盯着塌上的信看了一会儿，感觉疲乏，闭目养神起来。
赵豪把手搭在周成的右肩上，谄笑道：“周少爷，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开口，小人安排。”
周成白了他一眼，拍掉他的右手，道：“少来，明天涨工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小把戏被看穿，赵豪一点不尴尬，挑了挑眉毛，笑道：“彼此彼此，知县姚大人，郡守陈大人，华留司镇抚使薛统领，这三人都知道陈尚书视你如自家后辈，你以后可以在上棠县横着走了。”
周成扭头，扫了他一眼，伸出左手。
“干嘛？”赵豪疑惑问道。
“你说我可以横着走，给钱，收保护费。”周成一本正经地说道。
赵豪果真放了一文钱在周成手上，搓着手，笑嘻嘻道：“往后拜托周少爷多多照顾。”
周成也不客气，五指合拢，径直走到路边的乞丐前，一文钱落到乞丐的破碗中，走出几步远，对赵豪笑道：“每人给一文，既积阳德，又多一人照顾。日子长了，你也可以横行霸道，成为金玉街的路边摊之王。名字我替你想好了。”他停顿了下，思虑片刻，眼睛一亮，笑道：“摊王之王。”
赵豪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骂道：“没大没小，取笑你叔叔。”
“没见你喊陈大爷一声陈大叔。”周成反驳道。
两人喋喋不休，谁也不让谁，从城门一路拌嘴到面摊。
“来这里干嘛？”周成好奇问道。
“开摊赚钱啊，你说干嘛，难不成喝西北风。”赵豪没好气道，输了一路，他不服气，突然惊讶道：“我的火炉，我的面和肉呢？”
周成弯着腰指他，捧腹哈哈大笑，“别喊了，家伙什在家里，你真要留在这里喝西北风了。”
赵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扯了扯嗓子，整理衣裳，道：“这样正好，明天开摊，我今天放松放松。”
“也好，我回家睡觉。”
赵豪冲他的背影，关心地提醒道：“呆在家里，别凑热闹，不管什么人敲门都不要开。”
“知道啦。”周成挥手，边走边看两边，整条街的摊贩全部开摊，只有赵豪的摊位空空如也。
他花上大半个时辰，挑了三样吃食，咬一口如意糕，嘴里甜甜的，生活也慢慢变甜。
街边酒楼喝闷酒的一个男子，看到周成手里提着，嘴上吃着，眯起眼，饮下杯中酒，问向站在身后的年轻人，“我听说你大舅搬离金玉街是害怕周成和薛刚等人的报复，你也打晕过周成，对不对？”
高子充也看到了周成，以为沈勖想要他向周成赔礼道歉，犹豫道：“少爷，我向他服软，有点损您的面子吧。”
沈勖听得出来高子充多少是有点不服气在身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这样，你找人把他拖到没人的巷子里揍一顿，我也看他不爽。要内伤不要外伤，懂吗？”
“少爷，会不会给您惹上麻烦？”高子充问道。
沈勖笑了，眼神阴鸷，阴冷得像吐信的毒蛇，失笑道：“你不说，谁敢说和我有关。区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