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准确地说，周成压根听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更好，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念不烦。
今晚是学习古字的最后一堂课，只因杜韦夸赞周成聪明记性好、刻苦努力，所以效率高和进度快。
喜怒不形于色的周成暗喜，偶尔怀疑二师肚子里的存货量，前几个晚上，多次遇到生僻字就暂时跳过，然后莫名其妙地跳转回来，重新学习。
二师父美其名曰：越难越要加深印象，温故而知新。
“咳咳。”杜韦咳嗽两声，右手拿书，左手捋胡须，当着周成的面不疾不徐地走来走去。
“今天学习最后五十个古字，第一个字是‘極’，左边是木头的木，右边是亟，极于顶，极于踵。为师猜测这个字寓意修炼到尽头，便可上天入地，纯属为师个人想法。”
“徒儿，不要分神，跟着为师念”杜韦摇头晃脑。
“二师父，您稍稍歇会，分散我注意力了。”
杜韦叹了口气，道：“你不懂为师的良苦用心，你没进过私塾，为师同样如此，昨天突然想起私塾先生教小娃娃们念字的画面。”
“然后呢？”
“为师是为了圆你我的学堂梦。”
二师父说的很有道理，周成无力反驳，有模有样地跟着摇头晃脑。
不得不说，头真的会晕。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杜韦兢兢业业，中途无休，猛然提高声音：“最后两个字笔画少，极其常见。于为师而言，却意义非凡。‘’字和‘’字。”
嘴里不停重复着两个字，不停地哼一个调。
只有懂他的曹慎之和唐鹏知道，他杜韦最大的梦想希望和和平共处，希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画面永远不再重现。
“二师父，过去那么久了，妖族存不存在尚且不得而知，您应该放下了。”周成轻声劝诫。为了验证当世是否有妖族，他去过西市找说书人，可惜说书人离开了；他问过赵豪，赵豪反过来问他妖族具体长啥样。
“多年来郁结的心结，说放下就能放下，还叫什么心结呢。”杜韦盘膝坐在周成的对面，“课本”凭空消失。
周成低下头一阵思索，想不出合适的话安慰，就像昨天白天无意间的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所以他不敢多劝赵章手下留情，赵章对胡依依那样的好看姑娘不见半点怜香惜玉，必定心中的仇恨远远超过了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同理，他没有经历过二师父的时代，虽然在话语上心生共鸣，心境却是天差地别。
在他的认知和所接触到的人中，几乎全部仇视半兽族，唯独说书人云淡风轻。
尽管如此，他对半兽族的仇视并不多，只因没有亲身经历，没有刻在骨子里的印象，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
“徒弟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
“您不准生气，不准再沉湎于过去，否则徒弟我不问了。”
杜韦难得看到周成身上的小娃娃心性，纵使明知他是假装，笑道：“好，你尽管问。师父不生气。”
周成有点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道：“妖族长什么样？”不太满意这种问话内容，他补充道：“您记得我提过的半兽族吗？”
杜韦点头。
“徒弟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两个肩膀扛着硕大的狗脑袋，脑袋下是极高的成年男人躯体；第二次遇见的半族兽与人族无异，人头人身，不吃”中间顿了须臾，道：“吃不吃人，徒弟暂时不清楚。您认为妖族和半兽族有关系吗？”
一口气说完，静静等待师父的解惑释疑。
杜韦不怒反笑，以为周成问的问题会涉及到妖族秘辛，害得他坐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脑子里两个小人儿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
收下周成为关门弟子的那刻起，他就下定决心倾囊相授，不仅限于修炼方面，还有那些深刻在脑中且鲜为人知的秘辛，包括人族和妖族，甚至一些他和曹慎之等人推测出来的东西
既为人师，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但凡将来对周成有帮助的事情，他心甘情愿地乐意去做。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路要一步一步走。若现在全部托盘而出，兴许好心办成坏事，适得其反。
毕竟他也在十六岁的年龄呆过，见过许许多多的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明白这个年龄阶段的心性是好高骛远、心比天高，说好听点则是斗志满满，自信满满。
“就算你不问，为师也要和你讲讲，其实妖族是人族的蔑称。”
古籍上记载过一则荒诞不经的故事。
上古时期，人族和圣族本是和平共处，有一次，两个好朋友狩猎途中，心有所感，突然讨论起人族和圣族的起源，渐渐讨论变成争论，话题转为天地先有人族还是先有圣族，争论个不休，后来索性不去狩猎，打道回府，谁也不服谁的两人回到村子，拜访村中各族最有智慧的人寻求答案，最后呢，两个智者各执己见，互不让步。争论演变成反唇相讥、大动肝火。各族族人见智者反目相向，于是他们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加入对骂，也不知哪方先动手，反正最后这个村子的人族和圣族打得头破血流，关系出现裂缝。
圣族坚称世上先有圣族再有人族，而人族则说圣族由人族圣人先贤教化而来。
后来事态扩散，蔓延到周边村子，随后整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战火，天空、陆地和海洋湖泊无一例外。
有人说足足打了一万年，有人说打了十万年，众说纷纭，最终结局是圣族战败，人族宣称“圣”字由人族圣人先贤所赐予，双方反目成仇必然要收回。
从此圣族不再是圣族，改称妖族。
周成听得唏嘘不已，杜韦无奈地摇头，义正词严地道：“你要记住一句话，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些没有证据的说法真假难料，图个乐呵足矣，若当真，就会激起仇恨，引发冲突。我生活的时代，仍有少数部族自称圣族。所以妖族也好，圣族也罢，只要拳头够大，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人族可以自称神族，妖族可以自称仙族，哈哈哈。”
“妖族与人族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妖族具体起源于哪个时期，目前为止没有统一的答案。传说中妖族的先辈是神兽或古神，只保留部分兽形态的是古神，完全是兽形态的则是神兽。
妖族的真正起源是神兽。神兽的后代又分为两种，血脉纯正的后代依旧是神兽，而血脉斑驳不纯的则是妖族，妖族只记载了神兽部分神通和残缺不全的修炼功法，只能通过修炼，提升己身实力，往往第二代妖族的血脉纯度不如第一代妖族，即越往下传，妖族的血脉越杂。故而一些强大的妖族部落不允许后代与其他部落结亲，防止影响到下一代的血脉。
实力越强、神通越厉害的部族越严格。
妖族真身是飞禽走兽，由于人族的高手越来越多，众多妖族前辈们失去神通，只好通过不断修炼，提升战力去匹敌人族。
有的妖族真身庞大笨重，既没人族灵活，消耗的灵气又是人族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与人族的交战，输多胜少。
后来妖族和人族关系缓和，互相交流和印证修炼功法，发现人族身体构造占了天大的优势，三魂七魄就是最明显的一点，九成妖族只有主魂。有些妖族前辈尝试化为人身修炼，收效甚好，于是越来越多的妖族跟风。所以许多妖族习惯了人身，除非被逼到生死存亡之际，显露真身应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