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默不作声地挑出两根刺，然后无辜地点头。
“好吧，我承认。”杜韦负在背后的手背长出锋利的鸟毛，鼓起没肉的脸颊，笑道：“你骨骼清奇，元神得天独厚，若是踏上修炼，必成大器。我见才心喜，不希望你白白浪费上天赐予你的天赋。”
“我不会修炼啊，我师父又不会。”突然赵老前辈邋遢模样跑到他脑子里。
杜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道：“这个简单，你拜我为师，我教你。”
周成有些为难，犹豫再三，终究没开口。
“怎么了，有话直说。”
“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会生气？”
“尽管说。”杜韦捋起嘴巴上面的两撇小胡子。
“那我真说了，您不能生气，你不能打我，更不能吃我，行不？”
“要不要给你写个字据？如果我生气了，你去告官。”杜韦气得扯断一根胡子。
“前辈，您是妖族对吧？”
杜韦不遮不掩，大大方方承认：“没错。”
“妖族怎么可能教人族修炼呢，总不能您教我吃人吧？人族有三魂，妖族也有三魂？我要下山学一门手艺讨生活，更抽不出时间和您学习。”周成活学活用，所说非假。
对修炼没心动，纯属自欺欺人。
经历了被张贵冤枉入狱一事，他悟出两点：
遭受冤枉或者受欺负，要么特别有钱，用钱砸人；要么家里有亲戚在朝为官，还得是大官，用权压人；再或者武艺超群，用拳脚打人。不然只有低调为人处世，处处避让的份。
嘴上劝自己不要再想那件事，但他终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心底是不服气的。
第二点，世间应该多一些善意
周成的回答让杜韦很意外，本以为他会问修为境界或背景之类的问题。
“这个简单，人族和妖族的修炼方式殊途同归，你们人族有句俗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为师来这里之前，我结识过不少人族强者，对人族的修炼体系颇有研究，何况并不是没有人族收妖族为徒弟或人族拜妖族为师的先例，据族谱记载，太古时代，我族一位老祖曾拜人族为师。所以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修炼时间充裕得很，你白天做事，晚上我亲自教你，那个老家伙的本事我差不多都会。”杜韦详细释疑，忽然指向那座身死道消的人族雕像，道：“守在这里的岁月中，我们每天都会切磋，破招和创新招，他也学到我七八成的本事，可惜扯远了，差不多算是重新修炼了一次。”
他继续画饼：“等你学有所成，我会带你去剑一世界闯荡。”
周成怀疑那是大饼，疑惑道：“剑一世界是坟墓，它成道的根基也被毁了。况且两个世界不一样，我那个世界没有神仙，会不会被当成异类？”
“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正如你所说，你以前见过那头人不人狗不狗的怪物吗？”杜韦循循善诱，道：“空穴不来风，既然你读的书上有关于鬼怪的故事，说书人也讲过神仙故事，有没有夸大先不谈，但肯定有人亲眼见过，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周成点头，他第二次画饼：“你想一想，什么样的人或者怎样的存在会毁掉一个世界的成道根基，他们又为什么要毁掉剑一世界？答案不言而喻，非常简单，剑一世界中有他们忌惮的东西。”中间停顿了下，改口道：“也许他们想得到剑一世界，得不到就毁灭，这是人族和妖族与生俱来的劣根性。总而言之，剑一世界不简单，至少你还有我们在它面前，如同蚂蚁一般。”
“说它是坟墓，那是因为曾经很多人死在里面，死得很彻底那种。在我和他到来之前，许多人奋不顾身地打破头往里挤，最终活着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还有问题吗？”
杜韦说得口干舌燥，习惯性地伸手做出端杯喝水的动作，手在空中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茶杯水壶。
有戏！
他看到了周成眼眸中炽热的光芒。
快开口拜师，不需要下跪，好徒弟，你做一个敬茶的动作就好了。
我们师徒两不来虚头巴脑的。
等待总是漫长的，也总是最充满希望的。
足足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周成润了润嗓子，笑道：“我只能拜您为二师父。”
杜韦激动地握紧双拳，仰天长笑，没有半点老人的样子，也没有那份仙风道骨。
二师父就二师父，无所谓，谁叫自己比好徒弟的第一个师父进门迟。
“周成，你是我第三个弟子，也是我收下的关门弟子。”杜韦的话别有深意，但周成暂时听不出来。
“二师父，您以前也是说书人吗？”周成开玩笑地道出最后一个问题，说着就要行隆重的跪拜礼。
第一个磕头，敬天地。
第二个磕头，敬师门祖师。
第三个磕头，以师为父。
杜韦看着磕头砰砰响的周成，眼角有泪，此生的梦想圆满了一半。他本想拦住，没料到周成直挺挺跪下。
“傻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被扶起来的周成有点后悔拜师了，“二师父，您哭什么？”
“刚才跑得太快，沙子被风吹进眼睛里了。”杜韦倔强地嘴硬。
二师父，您离我只有两步远
那么大的风，地上有沙子，您还让我跪，就不担心沙子先吹进我的眼睛里吗？
想归想，周成没有戳穿他的蹩脚借口，四岁那年晚上，师父教他如何拜师，他抬头时看到了师父的眼睛里有泪光，当时师父用的也是差不多的借口。
“周成，为师对你只有两个要求，希望将来你能答应并做到。”杜韦踮脚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饱含希冀。
周成双腿微微弯曲，笑道：“您请说。”
“先说第一个，如果以后你遇到我的族人，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周成坚定点头，天真的说道：“那是必须的。”
杜韦又拍了两下肩膀，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