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时分,经过半夜的奔驰,紫雪终于渐渐停了下来,知歌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的主人死了没有?哼!要是他死了,你就跟我怎么样?”
她话刚说完,就听有人笑道:“嘿嘿,小恒属猫的,有九条命,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知歌见孟无为已经醒了,扯住他的腰带,将之扔下马背,孟无为足尖点地,稳稳站住,骂道:“臭丫头,你摔我作甚?”
知歌娇声道:“臭小子,本姑娘想摔谁就摔谁,怎样?”
“你——!”孟无为一甩袖袍,环顾四周,见身侧是条大河,蜿蜒宽广,河岸边水草丰茂,看样子像山下的青水河,便向知歌询问:“喂,我们怎会在这里?小恒和那老和尚又去了哪里?”
知歌有些恼他,那肯乖乖回答,跳下马来,说道:“本姑娘凭什么告诉你?”说完,牵了紫雪便走。
孟无为望着知歌窈窕的背影,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不敢发作,毕竟这一人一马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只得跟着沿河上行。走出里许,忽闻的“嗡嗡”之声,十分熟悉,转过头来看,却正是昨夜咬了自己的魂蜂。
“好啊,想把小爷当长期饭票不成,这次让你有来无回。”伸手去抓,又快又准,顿时将那发光的虫子捏于掌心,大笑道:“哈哈,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
知歌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刚想问孟无为又在作什么妖呢,却猛然惊道:“小心,你背后!”
孟无为懵懂的转过身,瞥见林中突然涌出无数暗黄色的小虫,亮晶晶、乱糟糟的一片,数量之庞大,观之令人头皮发麻,不禁大叫道:“哎呦,不好!捏死一只引来一群,倒霉,倒霉!”发一声喊,拔腿便跑。
知歌曾听李恒介绍过魂蜂,知它喜爱攻击移动的目标,急忙喝阻孟无为道:“别动!”
慌乱中,孟无为本能的站住,只这么一耽搁,魂蜂已乌泱泱的飞到了河边,很快便在空中形成了一团发光的云雾,翻翻滚滚,仿佛将天际也要遮挡住。
孟无为身处其下,如处地狱,只惊的面无血色,颤声对远处的知歌道:“你快点把火,弄些烟,把它们驱散!哎呦,爬我脖子上了!”心里却在想:“我数次得罪这臭丫头,她巴不得我死,如何肯舍命救我?不行,我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知歌伏在草里,盯着上方发光的“云雾”,面沉如水,心中念头急转,正自苦寻对策时,忽闻林中传来一阵悠扬的埙声,其音朴拙抱素,犹如天籁,不禁大奇,暗道:“不知是何人在林中吹奏?”
她向来喜好音律,也曾听乐师吹奏过陶埙、骨埙、玉埙,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可却不曾听过如此沧桑空灵,又不失厚重幽婉的埙声,不禁出神。又听了一会,邹起眉头,对孟无为道:“我听其音韵似有杀伐之意,你站着别动,我寻机去破他魔音!”说话时,手已经按在了天痕剑柄上,一双水灵剔透的眼中满是戒备的神色。
孟无为只知道鼓声锣声,却不识得什么埙声,他见知歌怔在原地不动,便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先帮我驱散这些虫子,咱们再一起品评这鸟音如何?”
知歌微微蹙眉,就听林中乐声忽转急切,犹似出征前的号角哨音,听之令人有种如临战场的感觉,知道对方已起了杀心,沉声道:“不好!”随即凌空跃起,挥剑击斩在河面上,顿时掀起一道高高的水墙。
孟无为也是见机极快,闻得知歌招呼,便即跃起,钻到水墙下躲避。透过清澈的河水,就见魂蜂铺天盖地般的簌簌落下,打在水墙之上,撞出朵朵黄色火花,甚是诡异,骇然道:“好狠的手段,小爷要是慢上一步,非被烧死不可!”又见水墙快要散去,忙跳入水中,只将脑袋露出水面。
然而魂蜂似乎认准了孟无为,竟悍不畏死的又朝着河中扑下。孟无为见到,忙吸口气,潜入水中躲避。
知歌舞动天痕,化出破煞蓝芒,将无数魂蜂荡为齑粉,飘忽来去之间,竟无一只魂蜂能够碰得着她。
孟无为在河中见到天痕神威,艳羡之余,朝岸上叫道:“好剑,瞧我的!”他有意在知歌面前卖弄本事,将河水击起,化作漫天水花,顿时将群蜂打的七零八落,四散纷飞。
知歌却无心瞧他卖弄,只急道:“快走!”
孟无为自以为找到了克制魂蜂的办法,哪里肯听知歌的话,笑道:“嘿嘿,今天一发收拾了,捡些回去油煎!”纵身而起,双袖挥动,水花飞洒,化作漫天银光,又将一片魂蜂击落。
就在这时,林中埙声忽变,原本四散的魂蜂再次聚集,黄芒吞吐,又朝着孟无为围攻过去。孟无为挥动衣袖扫拂,只扫了几下,原本湿透的衣服就冒起烟来。他见群蜂来的凶猛,顿时慌了,只得抱头鼠窜,好在他全身湿透,就算被一两只魂蜂撞中,也只是将衣服烧出个窟窿,烫伤他的皮肉,倒也无性命之忧。
孟无为露了破绽,又被魂蜂烫了几下,威风不在,朝知歌叫道:“快到水里避避,这些虫子无边无际,不好对付啊!”也不理会知歌听没听到,挥衣袖甩膀子,径往河中跑去。
知歌掌风四面挥动,拍散群蜂,心道:“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旦跳进水里,魂蜂只需守在上面,不被烧死,也要被水溺死。”刚想出言制止,就听“噗通”一声,想来混乱中,孟无为已经不管不顾的跳到了水中。
林中埙声依旧,如浪如涛,一波强似一波,知歌向来自负骄傲,如何肯受制于人,寻思道:“看来只有破除这埙声,才有生机。”朝前拍出几掌,气浪翻滚如潮,顿时将无数魂蜂推开;接着天痕破空向前,蓝芒如腾龙出渊,席卷天地。剑气到处,魂蜂双翅纷纷被震的碎裂,如雨点一般“啪啪”落下。
她这一剑看似霸道凌厉,实则剑意化为千丝万缕,轻灵细腻。孟无为从河中探出半个脑袋来,望见知歌绝美身影,也忍不住赞了声好,就听知歌清脆的声音传来:“我去破他埙声,你寻机脱身。”语罢,化作一道蓝影,转瞬没入了林中。
孟无为本来已打算逃走,闻言心道:“让我先走?这不是明摆着要我当缩头乌龟嘛,真是岂有此理!”同时又真有些担心知歌的安危,想要跟上去助她一臂之力,但还不等动身,就见群蜂又一次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透明的身体里,都闪着赤黄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怒火,想要将他淹没在火海之中。
孟无为见状,忙吸一口气,刚潜入水里,就听头顶上“哗啦啦”响成一片,如水烧开一般。他心中骇然,急忙朝前划水而去,游出约数十丈,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刚浮出水面,就听林中似有“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埙声随即戛然而止,而魂蜂也似失去了目标,停滞在半空中,震翅不动了。
孟无为死里逃生,也不敢直接上岸,又潜游出数十丈后,这才借着水草掩护,爬上了岸。出了水,钻到林中,寻声而行,走了里许,就见一道蓝色的光影忽然冲天而起,化身万道霞光,然后俯冲而下,剑化万千虚影,将一个身着银白衣裳的女子笼罩在了中间。
光影中,只见那银白身影不疾不徐,缓缓抬头,直面蓝色剑芒,而她脸上则罩着一张古怪的白色面具,似笑非笑,神情邪魅已极。
孟无为随即想起,这女子正是魔教无回宗的门人,正自惊疑不定,就听那女子冷冷的道:“天痕,难怪如此厉害!”下一刻,蒙面女子整个人已被蓝色的剑芒吞没,似乎知歌已胜券在握。
孟无为在旁观看,却暗叫不好。原来知歌这一式“剑化万千”,乃是落霞剑法第三式中的杀招,这一剑的精奥在于变化莫测,重点就在于一个“奇”字之上。当敌人料定你是虚招时,你偏偏出实招,以为你刺右时,你偏偏刺左,出剑如醉如痴,肆意潇洒,方能克敌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