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曲孟二人斩了妖面巨蛛后,曲如烟观蛛巢内阴风阵阵,知道是那些被巨蛛害死的阴魂怨气难消,出来作祟,是以忙带着孟无为远离。又忽见有人影在黑夜中晃动,便领着孟无为一路赶将过来,她担心会是魔道妖人寻到谷中,便也不敢靠的太近,只顺着狭长的山谷一路向前。
此时已是中夜,云收雨歇,一轮残月冒了出来挂在天边,清晖撒下,只见前面山谷中忽有亮光闪烁,随即又暗了下去。孟无为在后看到,吓得炸毛,不禁低呼:“不好,有危险!”
曲如烟只以为他又见到什么凶猛野兽,急忙凝神戒备,问道:“怎么?”
孟无为却不答话,只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垫着脚尖闪到块大石头后面,过了一会,探出半个脑袋来,招手道:“曲师叔,快过来。”
曲如烟皱眉瞧着,心想不知道他又在捣什么鬼,但淡淡月华下,见他神情焦急,倒不似作伪捉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蹑足走了过去。
来到石后,便听孟无为低声道:“师叔,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曲如烟反问,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峡谷中听来,却是十分清晰。
孟无为忙道:“轻点声些。”说着探头往外张望,心道:“这都没看出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曲如烟比孟无为高半个头,从他身后侧头望去,只见对面山崖上树影明暗交替,钩爪纵横,远远望去确实显的狰狞恐怖,但若说这也危险,不免好笑。她见孟无为畏畏缩缩的,不禁生出轻视之意,又想那黑影似是向着深谷中而去,不知有什么图谋,于是淡淡道:“你若怕了,便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有无异常,再回来找你。”说罢,转身就走。
孟无为见曲如烟要走,急忙拉住她的衣袖,劝道:“前面十分凶险,去了恐怕没命回来。”此言一出,更是莫名其妙。
曲如烟见他疑神疑鬼,有些不耐烦起来,心想:这谷中不过多有几块怪模怪样的石头,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就去不得?不由得有几分生气。
孟无为见曲如烟盯着自己,这才察觉自己的脏手还拉着人家的衣袖,不由的讪笑着松了手。
曲如烟道:“别说瞧不出凶险,就是真有什么山精野怪藏在谷中,我也一剑斩了,又有什么好怕?”她不由的暗骂自己今天当真奇怪,竟会跟这个小弟子纠缠不清,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的种种遭遇,令自己心神有些乱了的缘故吧。
孟无为见她不信自己的话,不禁着恼,心中大骂:“你个死小妞,忒也不识好歹,这凶猛野兽好斗,那无影无形的山精鬼怪岂是好惹?”
原来,这事追根溯源,还得从丁如山说起。孟无为从小就胆大妄为,喜欢胡闹,丁如山为了整治他,便讲些神魔异志的故事来吓唬他,好让他别出去捣蛋闯祸。
比如,孟无为喜欢到山涧中去抓鱼摸虾,丁如山怕他淹死,便跟他讲水猴子的故事。说水中有种水鬼,遍体长毛,红目黑面,乃是溺死之人所化的冤魂,困于水中不得超生,只能溺毙一人来代替自己,才得往生。
孟无为当时听了这些故事,嘴硬说:“自己水性极佳,要真是遇上什么水猴子,水霸王,便抓两只回来玩玩。”可在这之后,他却是老实的多,很少再去水涧中玩。
而类似的故事,丁如山还跟他讲了很多,其中就有一种,常常伴着雷电出没的鬼怪,称为雷鬼。传言中,雷鬼伴着雷电而生,长的十分凶恶古怪,嘴巴红红的像刚喝过人血,眼睛如同镜子面一般,在黑夜中潜伏着,偶尔闪烁一下,便是要扑人饮血的征兆。
孟无为想到今夜谷中正是雷电交加,雷鬼出没的时辰,不禁大骇,又见曲如烟非要进到谷中去,急躁起来,脱口道:“嗨,我说你这小妞,怎么听不出个好赖话?”他大恼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辈分,出言骂了起来,想要住口却已来不及。
曲如烟本就性格古怪,听他胆敢出言不逊,抬手掌便给了他一记耳光,斥道:“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一巴掌乃是顺手打的,虽没运什么真力,但还是打的孟无为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三个圈这才站定。孟无为本想出言再骂,可又想这女子不仅是自己的师叔,还救过自己性命,被她打上一掌也不算吃亏,况且丁老头曾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蒸能煮,下得油锅,滚得灶炉,才称得上真汉子,自己挨这一掌又算得什么?”又想:“我要是将这些神神鬼鬼的臆测之事说于她听,不免被她瞧得小了,说我胆小如鼠,是缩头乌龟。反正我这条命是她救的,不如就先去谷中探探,要真有雷鬼作祟,替她死了便了,要是没有,这条命先欠着她便是。”
曲如烟刚才一时冲动,打完以后,见孟无为脸颊红肿,寻思他言语虽然粗俗,但终究没有恶意,不免也有几分自责。但她心高气傲,脸皮又薄,要拉下面子去向一个混小子道歉却也做不到。只冷冷的站在一旁,倒也不再着急入谷,心道:“你若是老老实实受了我这一掌也就罢了,要是再敢在出言不逊,看我不封住你的嘴巴,把你扔在这里看月亮。”
孟无为揉了揉腮帮,见曲如烟还在生气,反而嘻嘻一笑说:“被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说着活动了一下嘴巴,接着说道:“师叔要是喜欢,把另一边也打肿,凑成一对好看些。”
曲如烟被孟无为滑稽的言语逗得忍俊不禁,想要大笑又觉不雅,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临云宗居然还有你这般油嘴滑舌之人,倒是少见。”
孟无为见曲如烟笑,只觉如静夜中的昙花,虽只一现即逝,却已能夺人心魄。他怔了片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下方才拍着肚子说道:“这个自然,我从小在临云宗后厨修行,别人修的是高深道法,悟的是长生不老,我学的却是切菜砍瓜,烹炒煎炸,自然比别人“油”的多。”
山谷上,蜀狮仙、蜀豹仙二人为了顾全面子,出到洞来,只说曲孟二人已被自己打下深谷,摔成了肉泥。
蜀龙仙本只是撞的闭过气去,这时已经醒来,倚在树下,由两名巨岩旗弟子服侍按摩,听了狮豹二人的话,推开侍从,叫道:“你们又没下到谷中瞧过,怎地知道他二人已经摔死?万一是躲进谷里双宿双栖呢?”
蜀豹仙道:“大哥莫不是撞的傻了?那山谷深千尺,鸟雀也不能飞,摔下去岂有不成肉泥之理?”
蜀狮仙则眼珠乱转,似乎真担心曲如烟这样倾国倾城的美妞,便宜了别人。
四人正你一句,我一言的争执,忽听有属下来报:“启禀四位尊上,都卫大人,我们在山后发现了无回宗的人马,正自从北面行入山后深谷。”
蜀豹仙道:“无回宗的人也来了?甚好!那无命老鬼还欠着老子一笔赌债,正好去要了回来。”
蜀虎仙听见有钱可取,不禁两眼放光,从旁凑言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二哥这就随你去一趟,要回咱们的钱!”
蜀豹仙也不是傻子,翻着怪眼道:“是我的钱,可不是咱们的钱。”
蜀虎仙挺着溜圆的大肚,不屑一顾,说道:“二哥为公为义,岂会贪图你的钱?不过,欠了多少赌债来着?”
蜀豹仙道:“也不多,只二十两金子。”
蜀虎仙听到是二十两黄金,险些咬到自己舌头,谄笑道:“哈哈,那就是二百两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啊!哈哈,这回当真发了!”
蜀豹仙只爱赌,至于赌注是什么倒不十分在意,随口道:“那他可欠了我一千六百两银子。”
蜀虎仙听着奇怪,扳着指头算了算,说道:“不对,一两金子明明只对十两银子,莫非金子又涨了?”
蜀豹仙道:“这老鬼说了,他号称无命八鬼,赢了算八人,输了也算八人,否则岂不成了无命一鬼?如此他便欠了我一千六百两银子。”
蜀虎仙闻言大喜,撺掇着蜀豹仙道:“这老鬼颇为蛮横,恐怕会赖账不还。走走走,二哥陪你去讨,不论他千般抵赖,万般推延,保管有法让他乖乖吐出钱来。”
蜀狮仙也真怕曲如烟会便宜了孟无为,撺掇蜀龙仙道:“咱们快去讨来银钱,好到青阳城醉仙楼里,喝八十年的陈酿。”
蜀龙仙本是昏聩之人,听有酒可喝,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竖着大拇指言道:“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后仰天大笑,高声吟道:“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老子这酒囊早就空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