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霄见慕容云海当众叫阵,不免骑虎难下,他知现在局势已在悄然扭转,对自己一方来说,一刻也拖延不得,但若因此避战,又不免被天下英雄耻笑,说他九修门怕了药王谷。正自两难之际,天际间忽然风云变幻,似有一股无形之力,搅动天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欲吞噬万物。
群雄观之,无不耸然动容。远处,一颗苍松下,槐老眼中浑浊,心中却自清明,呢喃自语道:“天方授君,未可与争。倒持太阿,授之以柄。哎!”一声叹息,悠然而去。
……
“天罡崩裂,万法寂灭。灵气破散,道心毁灭!”
鸿君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句话,那是一甲子前,他师父苍玉真人跟他说过的话。那时他修行不过二十年,也是第一次听说“万化冥合”。
这是一个能聚天地灵气,借助上古神兵,施展出无上神通的法阵。
而这法阵,他师父却是一生也没有启动过,只有他师祖玉阳真人,在诛杀上一代魔君时,曾使用过。
那时他道法未成,修行虽然不深,但志气却很大,仗着师父的宠爱,便央求着苍玉传他此法。
可一向慈和的苍玉,在听到他要学习此阵时,脸色却突然沉了下去,眼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忧惧。
“道法越强,杀戮越重,反噬也就更烈,你可知道?”苍玉悠悠的说着,望着临云山苍茫的天际。
……
“师父,弟子不肖,没有听您的话,可强敌来袭,实非无奈!”
回忆,戛然而止。
鸿君望着手中的天怒神剑,古拙的剑身上,仿佛倒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苍发慈眉,神情和蔼。
鸿君苦笑,望着天地间的那一股戾气,深深苦笑。
墨玉麒麟在他身旁不安的嘶鸣起来,四蹄不断的在空中踢踏着,但似乎是念及主人的安危,始终不肯独自逃去。
鸿君立剑,深深的吸气,身后的法阵中,灵气再次狂涌。这天地间的始阳九气,清虚七气,晨浩五气,在这一刻,尽皆的涌到法阵之中,封印彻底解除。
天怒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古拙的剑身也剧烈的颤动起来。可就在这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大轰鸣声中,却有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咔……”
仿佛是在鸿君心头响起,又似天际间的一道惊雷!这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清晰的回荡在他耳边。那是聚合灵力的“天罡鼎”碎裂,可鸿君却再也无暇顾及,他只是迎着狂风,如一颗孤独的流星,陨落。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念道:“十方世界,灭!”
剑出,他同他手中的剑,仿佛化作了一道青色的雷霆,如盘古开天时劈开混沌的神力,一往直前。
而随之冲天而起的,是祝不灭引出的阴阳双气,如上古凶龙,横亘天际,吞噬星辰。
“阴阳宰制!”
一声低喝,祝不灭睥睨世间,红黑之气在他的掌控下,迅速融为一体,混沌不分。
天色突然暗了下去,“八荒邪龙”狞笑着俯冲而下,带着毁灭天地的力量,同青光撞在了一起。
“咔……”
似乎又有一个微弱的碎裂声响起,鸿君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仿佛在这一刻,不止天地灵气,还有他全身的气血都涌向了法阵……
他惊疑的望着自己迅速枯萎的肌肤,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天际中忽然现出了一道光芒,就听有人轻呼:“芒角森龙凤,威光叱十方。丹罡耀五夜,朱火焰邪方。真明符正炁,剑戟刀兵枪。诛魔应灭跡,横剑亦敢当。”声音轻柔委婉,甚至带有几分妩媚,却将这一段道家无上的除魔真言念的宝相庄严,决绝无悔!但这声音中又分明带着几分哀怨,仿佛是在对着情郎哭诉……
那是谁,在风中化作一朵青莲?在一片炙热的白茫之中,悄然绽放,竟是不惧这天地间最强的两股力量。
鸿君眼望青莲,似乎不敢相信,但过往种种却又无比清晰的重现。
醉仙楼外,清风杨柳,一相遇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后游马江湖,一去三千里!马岭黄沙,龙城云起。潇潇渡水,万雁连阵。丹心侠骨,临轩封侯。佩剑行侠,不负少年!
是日,乾元城外,寒山亭下行来一风尘仆仆,面容沧桑的男子。他背上背负着一个漆黑古拙的木匣,寒气森森,如同他长发遮挡下的双目,偶尔露出一抹寒光,摄人心魄。
男子自东方海上而来,自称东溟,名独孤无敌。
东海有岛,曰:溟。东溟便出自此处,中州大地早有一些关于其门派的传闻,世人皆称东溟高手皆负匣,只因其修行的刀决太过凶猛霸道,刀锋一旦出匣,必有杀戮,故而藏于匣中。但因为其门派孤悬海外,是以世人对其多知之不详。
其后,独孤无敌于乾元城破七十二路英豪,其匣中三邪刀,龙牙、虎翼、犬神,从此名闻天下。
东溟圣皇闻之,欣喜若狂,道:“神州万里,不过尔尔!”于是厉兵秣马,以伺中州。
天元初年,天道玄门破圣门冥府千秋城,逐妖邪于千里之外,然自身亦元气大伤,
东溟圣皇在等待许久后,终于等来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门中高手尽出,长驱直入,会盟天下豪杰于沧海城碣石山,扬言破神州武林,以东溟武统江湖,圣皇君临天下。
当日,碣石山上烽烟四起,唯有东溟森白的旌旗在火光中飞舞。
还有,负匣的身影,自烈火中走来,掀起滔天的杀气。
独孤无敌三邪刀尽出,同中州群豪一直战至天明,若东溟胜,独孤无敌的野心,绝不仅仅只是中州武林,还有整个天下。
事关中州武林成败,天下兴衰,鸿君携五人上碣石山,一剑一人,力破东溟高手三十六人,其后与独孤无敌对战沧海城。
是夜,青衫染血,残月如弓,两人伫立城头,刀剑未动,而意念先动。直至破晓时分,天光一现,两人同时出手,直斗至第二日中夜,青衣候“一剑无名”终险胜东溟刀皇“破千军”。
独孤无敌拜服,遂归。
世人皆惊叹,有人于碣石山刻石云:“霜风裹尽英雄骨,战罢沙场月色寒。中州北望三千里,匣中金刀血未干!铁马雕鞍佩青锋,一剑无名胜千军。沧海碣石今犹在,不知青衣何日还?”
那一战,鸿君扬名天下,成了中州,乃至天下风头最劲的青年侠客。可沧海城一战,他也身负重伤,仇家闻讯而来,布下了天罗地网,直欲杀他而后快。五位师弟为护他周全,拼死同敌人周旋,尘如海见仇人势众,只得换上了他的衣衫,将对头引开。
鸿君独自留在客栈,昏昏沉沉中被人抱起,然后一路颠簸,去到了城南绿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