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为心知要悄悄救走曲如烟已不可能,便将心一横,又讽刺了蜀中四仙几句,然后在四人的叫骂声中,转身逃进了山洞里。
走不多一会,山洞变得越来越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又行出十来步,被一面墙挡住去路,伸手摸索,这才明白山洞在这里已经转弯,他摸索着向左行去,这时外面的骂声已渐渐听不到,心中得意道:“这四个家伙定然是怕做大老鼠,所以不敢追来,嘿嘿。”顺着石壁又走了一会,脚下忽然踢中一物,俯身去摸却是几具冰冷的尸体,不禁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这些定是先前进来捉拿曲师叔的魔教弟子,想来都被她杀了。”于是张嘴叫道:“曲师叔,你在不在?”声音回荡在悠长的山洞中,却是无人应答,又叫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孟无为微微有些担心,跨过死尸,脚下越走越快,正自六神无主之际,忽见前方一道白光亮起,寒气逼人,不禁大惊。急切间不及多想,就地一滚躲了开去,跟着便听一阵刺耳的锐响,石壁上已撞出一串火星。他心下又惊又喜,知道是曲如烟将自己误当成了魔道妖邪,正要出言解释,就见白光又已凌厉至极的劈了过来。
“曲师叔,我是孟无为!!”
他一句话没说完,右手撑地侧滚,左掌一拍石壁,使出了“云环三十六掌”中的“碧海生波”,将身子向另一侧推出。只是这石洞狭窄,他身子只向外飞出三尺不到,便“嘭”的一声撞在石壁上,重重摔到地上。
黑暗中,似乎有人“疑”了一声,长剑滞置不再挥出。孟无为见对方停手不攻,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对面一道白光凝而不动,忙道:“曲师叔,在下临云宗弟子孟无为,我们在千叶林里见过。”说着习惯性的躬身行礼,不想牵动了痛处,又“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待得片刻,黑暗中那人才道:“你是临云弟子?”声音如空谷幽兰,又微微渺茫如云烟。
孟无为听她声音细若游丝,但语气却是曲如烟无疑,喜道:“正是!曲师叔可受伤了,我这有疗伤的药。”说着取出瓷瓶,握在手里。
原来,千叶林中那一场恶斗,曲如烟背心挨了蜀虎仙一记重手后受伤不轻,她担心被俘受辱,便逃到了这山洞中。不料自己随身携带的疗伤圣药“白玉菩提”不幸遗失,不禁绝望。正自惆怅之际,孟无为却突然闯进洞来,不免心中起疑,冷冷的道:“你怎进得洞来,魔道妖人退去了吗?”说话间“嚓嚓”两声响,火折亮起,映出了她绝世无双的容貌。
孟无为见她容色晶莹如玉,气质清雅高华,不禁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说道:“弟子孟无为,不知曲师叔还记不记得?”他往日本没那么乖巧,但在千叶林里,人人都要杀他时,唯独曲如烟一人信他,心怀感激下说话也客气起来。
行过礼后,这才将千叶林一别后的经过简略说了,只把救错了人的糗事略去不说。
曲如烟在千叶林里曾见过他一次,这次再见,听他说罢微微皱眉道:“既然魔道妖人还守在洞外,你进来岂不是白白送死?”语气虽然仍是平淡,但已转为柔和,再不似开始时那般冷冰冰的。
石洞中只有他们两人,加上身处绝境,孟无便已不似先前拘谨,笑了笑说道:“死有什么好怕,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讲义气。”心想:我对你可是真讲义气,不算吹牛。
曲如烟只以为他是在自壮胆气,也不加以理会,淡淡道:“青玄、乾符他们既已脱险,我便放心了。”言罢盘腿坐到一块岩石上,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孟无为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心想:“这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要是魔道妖人遗留下来的药,那可说不清了。”于是便将瓷瓶揣回怀中,只取出怀里仅剩余的两枚野果,大的一枚轻轻放在曲如烟身旁,小的一枚则就着衣服擦了擦吃了起来。
此刻外面已是黄昏,算起来他已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再吃这野果只觉更加的香甜。他吃了野果,饥渴之感稍抑,偷眼去瞧曲如烟,见她仍旧闭目坐着不动,想来是在疗伤,也就不敢说话打扰,只想:“现在想要正面闯出去恐怕已不可能,不知道这山洞别处还有没有出路?”
眼见此处山洞稍宽,足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孟无为便起身往里行去,从曲如烟身旁走过,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禁赞道:“真香!”随即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自己嘴巴,见曲如烟面色如常,仍在闭目打坐,这才放下心来,悄悄的向着洞内行去。
待他走后,曲如烟忽然睁开眼睛,望着那一点微光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方才悠悠的看向身旁那枚野果。
孟无为一路摸索着向石洞深处走去,只走出十多丈便已到了尽头,尽头处已被塌落的岩石堵死,不禁大感失望,但又想:“只要魔道妖人暂时不进来,待曲师叔伤势恢复的差不多,或许还有转机。”他一念及此,心下稍宽,又回到曲如烟所在的地方,见她仍坐在地上吐纳疗养,便低声道:“曲师叔,弟子到外面看看魔教妖人的动静,你在此安心静养。”
曲如烟没有说话,孟无为也不多问,顺着山道走了出去,待来到了那几名魔道弟子身旁时,莫名的发起火来,用力的踢了死尸几脚,骂道:“死的好,让你们来临云山上捣乱。”随即又俯身在尸体身上翻找起来,先拿了把刀插在腰里,暗想:“青玄要是找我讨他的宝剑,我就拿这把精钢脱横刀还他,他也不算吃亏。”又在尸身上找到些散碎银子,不禁笑骂道:“原来只是几个穷鬼。”嘴上这么说,手一掂,却老实不客气的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他见几人身上既没吃的也没喝的,不免微感失望,吹灭了火折子,悄悄摸到洞口,躲在暗处观察外面的动静。
远远望去,只见洞外一众魔道妖人正陆陆续续从树林里出来,人人身上都捆负着干柴青草,便听蜀龙仙怪声笑道:“嘿嘿,他妈的,待会火一点!”
蜀虎仙接口道:“烟一熏!”
蜀狮仙跟着道:“风一吹!”
蜀豹仙笑道:“两只乌龟王八变作大老鼠,便钻出来啦!”
四人一起大笑,不住嘴的催促众人赶紧寻找干柴青草。
孟无为趴在石头后面,心中又怒又怕,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是可行的办法,正自惊惶中,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抬眼去看,只见洞口已点起了火,有人将青草往火上一铺,顿时浓烟滚滚而起。
蜀龙仙骂道:“他妈的,快扇,快扇,熏死那贼头贼脑的小子。”他一边骂,一边抢到洞口前,骂骂咧咧道:“他妈的,没吃饭吗?”一脚踢开扇风之人,接过长袍捆扎而成的大“蒲扇”,猛力的向洞口扇风,火苗顿时从青草中窜了出来,浓烟反而小了一些。
蜀龙仙乃是浅薄无知之徒,不明风助火势,但烟尘却小了的道理,只一个劲的狂挥“蒲扇”,想要将烟尘尽数吹到山洞中。那树杈做成的“蒲扇”本有一人来高,此刻又鼓满了风,本来颇为沉重,但在蜀龙仙手里,就如羽毛扇子一样轻巧,“呼呼”狂舞之间,火苗已蹿起了一人来高。
烈焰伴着浓烟灌进山洞之中,忽然火光一闪,蜀龙仙猛然瞥见探头出来的孟无为,四目一对,猛然叫道:“哈哈,贼头贼脑的家伙钻出来啦。”说着身子一晃,直如鬼魅一般顺着浓烟飘进了洞中。
孟无为浑身一激灵,只如老鼠见了猫,急忙缩头转身,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般的向着洞内逃去。
蜀龙仙飘入洞中三步,忽想:“不好,要是那恶婆娘也在这里,她手中神剑可不好对付。”目光四下里一扫,微一迟疑,竟没抓住孟无为。待的落地,不见曲如烟的踪迹,自言自语道:“说不定那恶婆娘已经重伤死了,我既已进到洞来,如若不把这小子捉回去,别说老二老三老四会笑话我,就连巨岩旗下的那帮兔崽们也会在心里笑话老子。不行,我非捉住这小子不可。”他心中念头只如电闪,眼见孟无为已奔出七八步远,不再迟疑,身子如箭射出,使出一招“苍鹰扑兔”,手抓直取孟无为背心。
孟无为凭着记忆,没命向前狂奔,心中默念:“该到了吧?”身后陡然风声响起,便听有人冷笑道:“嘿嘿,小老鼠拿来烤了吃,定然美味至极。”
孟无为大叫道:“到了。”身子一晃,竟似凭空消失在了洞里。蜀龙仙大惊,忽觉面门巨痛,已“嘭”的一声撞在了石壁上。
孟无为听身后的蜀龙仙叫声戛然而止,知他不熟路径,碰了壁,大叫道:“蜀龙的,这次可不是小爷故意要整你,实在是被你追的急了,没功夫提醒你这石洞在此转了弯。”他怕蜀龙仙没把自己撞死又追了上来,脚下不停,刚跑到那几名魔道弟子殒命的地方,便见曲如烟也已走了出来,忙道:“不好了,魔道妖人在外面点了火,想要熏死咱们。”说着大咳了起来。
此刻浓烟已飘进了洞中,不用他说,曲如烟也已清楚现下形势,若不冲出洞中必死无疑,正自强运“太一炼神道”神力准备御敌,却觉背上神道、灵台、至阳三处要穴一阵痉挛,体内真元随即溃散,竟忍不住俯身低咳了起来。
孟无为隐约中听见曲如烟低咳,奔到她身前说道:“曲师叔,你身上有伤,待会我先杀出去跟妖人拼命,你趁乱先走。”他说完,只觉浑身热血沸腾,也不等曲如烟答应,抽出腰间长刀,便冲了出去。
刚冲出十余丈,便见前面拐弯处闪进两条人影来,他一见便知是蜀中四仙追了进来,不禁暗骂:“糟糕,糟糕,这四个家伙不怕被人笑作人人喊打的畜生,都冲进来了,老子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心中虽然害怕,但要他像缩头乌龟一样逃回去却是死也不愿,当下将心一横,提刀向前劈出,使出了平日砍树时的十成力气,口中乱喝到:“一剑独尊!”
这“一剑独尊”本是临云宗中极厉害,极霸道的剑招。一剑斩下,无虚招,无变化,无退路,只以“太一炼神道”神力灌注其中,以“尊”字为注,施以对手无上神力。一剑既出,天下一人也好,万人也罢,便只一剑而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