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天色阴沉,风声萧瑟。孟无为从栖身的草窝子里爬了起来,来到小溪边,洗了脸和身子,又从河里捞了几尾鱼,用草绳系好挂在腰间,又摘了些野果,这才原路返回。
等回到栖身的石洞外时,见到眼前的场景,孟无为却是吓了一跳,只见自己竖在洞外的荆棘塌了,昨夜吃剩的半条野羊腿也不见了。要知道,这后山之中可是藏有白纹玄虎,绿斑花豹一类凶兽,要是被它们盯上,自己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孟无为轻轻抽出腰间斧头,胆气随之壮了一些,缓缓走到洞口前,探头进去张望,只见洞内什么也没有,这才松了口气。心道:“看来是有野兽来我这里找吃的,被洞外的荆棘扎到,受惊逃了。”他又四处查看了一番,见并无野兽踪影,这才动手将倒塌的篱笆扶了起来。
他自小是个孤儿,不知睡过多少荒山野庙,打跑过多少豺狼恶犬,知道这种事怕也没用,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道:“嘿嘿,要是玄虎真敢来,我就设些陷阱,也尝尝老虎肉的味道!”他嘴上说的轻松,但还是担心真撞上玄虎一类野兽,便又回到林中,砍了藤条荆棘,加固了洞外的围栏。
等做好了安保工作,洞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这样的阴雨天气并不适合砍柴,孟无为只好回到洞中,架火烤鱼,祭起了五脏庙。要说在这临云宗中,孟无为的修为绝对是倒数,但论厨艺却还是可圈可点地,毕竟从小到大,丁如山都是将他视作后厨接班人来培养地。
洞中炭火熊熊,只一会的功夫,山洞内已是香气弥漫,要说这食鱼之道,看似简单,实则却也不简单。孟无为身在山上,身边调料不多,吃食自然以简便为主,再者临云山上水质极好,河内的鱼肉也极为鲜嫩,腥味并不重,是以烤鱼也无需处理,直接架在火炭上烘烤即可。鱼肉因为有鱼鳞的包裹,所以烤熟后仍是鲜嫩多汁,入口即化。
这些年来,孟无为三番五次受罚上山,从最初的罚一百斤柴火到如今的一千斤,也算成功的砸了临云山附近樵夫的饭碗,说来也是“战果累累”。后来,来的次数多了,他干脆在洞中藏了盐巴一类调料。这山中物产丰富,各种山珍野味多的是,虽然砍柴的处罚很辛苦,但比起在山下吃青菜馒头的生活来说,这样的处罚也算累并快乐着。
火光摇曳中,孟无为以手杵着头,心道:“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我离开的这半个月,谁替他下山打酒,谁帮他品尝新菜?”
洞外,雨仍旧下着,孟无为想了一会心事,见鱼烤的差不多了,便背依青石,大口的吃了起来。一阵冷风袭来,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怔怔的望着洞外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雨停了,天地一片寂寥。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将斧头插到腰间,伸了个懒腰,笑道:“该干活了!”说着,走出了山洞。
一路踏着泥泞,穿过杂草,来到一片千叶林前,眼前的千叶树棵棵笔直挺拔,具是栋梁之材。
孟无为瞧得眼花,忽见一颗七扭八拐的千叶树,不禁笑道:“嘿嘿,这么多树,偏你生的碍眼,不做烧柴实在可惜了。”来到树下,往手里啐了口唾沫,抡起斧头砍了起来。
这千叶树虽然生的弯曲,可主干却有海碗粗细,树皮上又全是铁疙瘩,砍起来倒也颇为费劲。孟无为师父没传过他多少临云道法,但孟无为极是聪明,从小耳濡目染下,还是学了一些皮毛,只听他自言自语的念道:“一剑横空,碧海生花,沧海一粟,踏歌寻醉,如只初见……”每念一句,便挥出一斧,砍的木屑横飞,若不是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玄铁利斧,一招一式,倒真有几分名门子弟的风范。
如此苦中作乐,不一会的功夫,孟无为已料理好了两捆柴火,此刻天已近午,雨歇云收后又出起了太阳。林中颇为闷热,孟无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挑上了两捆比他还高的木柴,踩着烂泥,向着山洞走了回去。
树林深处,一阵阴风掠过,现出了三道人影。一个是少年公子打扮,衣着华贵精致,面容俊雅,气度不凡,眼中满是傲气;另一个则身材苗条,一袭淡色紧身长裙裹在身上,玉臂如藕,双峰圆润高耸,腰身盈盈一握,一双笔直的玉腿修长匀称,面上罩着个邪魅的狐影面具,也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节雪颈,令人瞎想无限;还有一个则是膀大腰圆,满面须发,犹如野人一般,手里还抓着一个人。
“是这里吗?”毛脸大汉将手中的人提了起来问道。
那被俘之人一袭青衣,显然是临云宗弟子,他听了大汉恶狠狠的问话,只是冷笑不语,一言不发。
少年公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台,我们在山下遇到你时,你明明说自己是青松观的弟子,怎么这会竟说不知道绝无崖在哪,只要你肯带我去,我立马放了你,决不食言。”
那临云弟子,兀自不理。大汉左拳一挥,木屑横飞,一棵大树已被他拦腰击断,喝道:“怎样?你脑袋不会比这树还硬吧?”
那名俘的临云弟子,脸色惨白,怔了一会,方才说道:“妖邪,你们冒充药王谷的弟子,引我们上当,又杀我同门,别说我不知道绝无崖在哪,就是知道也绝不会说!”
大汉见他嘴硬,一把握住其手腕,只微一用力,已将他的手腕捏碎。惨嚎声中,少年公子笑了笑道:“他只要再用一点力,你这手腕就会被生生扯断,到时想接也接不起来了。听说你青松观刀法天下一绝,你手要是废了,这一生可就毁了,我们三人到绝无崖上只是想找一个人,对贵派可没什么害处,你又何必非要隐瞒?”
那被俘的临云弟子,手骨碎裂,疼的大汗直流,咬牙道:“妖人,你们不过一时猖狂,待掌门他们杀退妖孽,自然会为我报仇,你们快杀了我吧!”
少年公子叹口气,轻击手中折扇,似乎在想什么对策,毛脸大汉却是性子急躁,怒道:“跟他啰嗦作甚,不如杀了了事,大不了咱们再去抓,反正这临云山上杂毛贼道多的是。”
少年公子微微摇头,淡淡道:“不可冲动,门主吩咐过,我们的行踪、目的一定要隐秘,不可让三大门阀的人察觉,现在临云山上到处都有本教耳目,你一大张旗鼓的抓人,岂不泄露了行藏?”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如此谨慎,何时才能办好此事?到时门主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待的起?”毛脸大汉急道。
少年公子闻言,脸色也阴沉下来,斥道:“若不是你莽撞杀人,我们又怎会有此麻烦?”
毛脸大汉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忌惮,支吾道:“他突然问我秦谷主可好,我又哪里知道秦谷主是谁?他娘的,正道中人,果然个个阴险狡诈。”
“哼,药王谷谷主秦从楚天下谁人不知,偏你——”少年公子突然住口,瞟了一眼身旁的蒙面女子,强压下火气,无奈的摇摇头,对那被俘的临云弟子道:“我这位朋友单纯冲动,下手有些不知轻重,只要你说出绝无崖的所在,我们立马替你接好手腕,如何?”
毛脸大汉兀自不服,咕哝道:“他说的是秦谷主,又不是秦从楚三个字,再说我只知道慕容云海那老头。”他说着话,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重了些,那临云弟子顿时痛的死去活来,倒吸一口气道:“花言巧语,休想再骗我!”
毛脸大汉瞪眼就要杀人,少年公子急忙将他拦下,示意他别冲动,继续道:“我们三人来此只为寻找一位故人,兄台又何必死撑着不肯说呢?”
那临云弟子手腕疼的厉害,担心他们再用什么阴毒的手段逼迫自己,张嘴便想咬断自己舌头,来个一了百了。
少年公子眼疾手快,手中折扇只“嗖”的往前一送,便将乌竹柄的扇骨抵在了他的上下牙间。那临云弟子本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是以用力很大,上下门牙撞在扇骨上,登时磕的满嘴是血,门牙蹦飞。
少年公子痛惜的看了眼被咬断的乌竹扇骨,低低道:“多好的乌骨泥金扇啊,可惜了。”他见这临云弟子宁死不从,不禁略感失望,叹口气道:“既然兄台实是不知,那我们也不强求了。术赤,你替这位兄台接好手腕,放他走吧。”说完,他向毛脸大汉使了个眼色,眼中满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