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牛父子在刚刚二人对话中也听出是来找他们的,浑浊的眼中满是警惕,默默将儿子拉到身后。
政祉安上前亲和地介绍自己:“我是老,六皇子的朋友,姓云,今日是受他所托过来看看你们。”她望向他身后的半大小子:“小公子身体恢复得如何?”
“多谢公子贵人关心,小儿已经大好。”冯大牛一听是六皇子朋友,心里的戒备放下大半。
小少年从他身后探头好奇打量两人,望着政祉安的眼里满是惊艳,这位公子是他见过所有富贵公子里最好看的。
政祉安笑着与他对视,小少年忽地耳根染上红晕,羞涩得又连忙撤回脑袋。
“我就是过来瞧瞧,老伯不必紧张。”看出父子二人局促,政祉安抬手示意:“坐吧。”
冯大牛瞧着腰间佩剑面无表情冷硬的凌飞发怵得很,被政祉安劝了两遍方才忐忑落座。
凌飞默默坐到离得最近的空桌,不与之同坐。
政祉安似真的只是替好友来看看,随意问道:“你们这是午饭?”
冯大牛以为她说的是饭菜过于寡淡,误会六皇子的侍卫,连忙解释:“六皇子已经为我们花费了不少银子,实在不想连吃食还要贵人替我们出。”说完才觉得这话像是人家出不起似的,又道:“我们也吃惯了这口,下饭得很,还请贵人告诉六皇子殿下千万不要怪罪尤保侍卫。”
政祉安心里感叹这人是真老实,就他们那点住宿医药花销,对政子容来说可能还没有去天香阁逛一圈的十分之一。
“老伯放心,我不会和六皇子说尤保坏话,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何这个时辰用饭。”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无论早上还是中午都不大合适,一个不愿过多倚仗他人的人,说因为他们睡过头,她不大信。
冯大牛恍然大悟道“这啊,我们平常都是一日食两顿,午时吃第一顿,近来因着住在此处不用忙农耕才吃的早些。”
他这一说政祉安更加不解,要下地不是更应该先吃饱吗?如此想也就这么问了。
冯大牛闻言笑得忠厚夹杂点自惭形秽的笑着:“家里富有点的一日三餐,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般早上用半张饼子多喝些水也就兑付过去,实在饿了就找点地里能吃的果子树根也成。”
政祉安以前觉得压缩饼干难吃,跟他们相比,那简直就是天上美味。
聊着加的菜也上齐,政祉安与之闲聊,慢慢地冯大牛戒备心完全消散,还觉得此人不愧是六皇子的朋友,相处起来随和有礼完全没有高人一等的姿态。
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涵养,这位云公子不会因他说出挑粪种地而鄙夷,有不懂见闻还会虚心询问,真真是位顶好的公子。
距离拉近,政祉安这才开始询问他和吴家的事情。
府衙至今也没个说法,冯大牛心底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又想到云公子能和六皇子做朋友,想必身份肯定不简单。
是好是歹也就这么一遭,若这个月府衙依然没有消息,他便带着儿子离开京都,到别的地方去谋生路。
原是冯大牛儿子在一次帮忙农作时不小心摔断了腿,请了大夫,后来不知怎地发热,后边一直咳,他儿子知道自己父亲为了治腿把家里的钱已经花光了。便想着忍忍便过去了,但病情并未如他想的那般。
待冯大牛发现已经极为严重,冯大牛借遍周围的邻居亲朋也不够药钱,经人介绍才找上吴家,吴家让其以田地抵押。
再后来儿子好了,钱还不了,不仅还不了那利钱还越滚越多,直至所有田地落到吴家,他也成了吴家庄子里的佃户。
每年挣的银子还不够还利钱。
城门那次便是他儿子与庄子里的人理论起了冲突被打得下不了床,庄子里又不让人给瞧,冯大牛偷偷请了位懂点医术的人瞧,说是可能伤到内里要找城里大夫治才行。
奈何家里比那碗盘子还干净,那管事也不肯再借银子,就在他实在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时,有人告诉他去府衙告状,便有了城门前他拉着牛车被吴家阻拦的场面。
听完他的诉说,掌柜唉叹不已,似想到什么往事,感慨:“这世道平头百姓哪里斗得过那些奸诈富绅。”
“头几年我这店里住过被人牙子带来的一对姐妹,听说家里头原也是有些家底的,后头不知得罪哪位大官人的亲戚没几日便落得个家破人亡,二人最后被卖到天香阁。”
“公子若去过天香阁说不得还见过她们。”
“这世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想要过活,缩着脖子折断脊梁骨小心求生!”
断脊求生,无不是对这世道不公的控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