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荣诚从母亲那里回到大哥家已经下午了,荣宁的家在太湖畔。古语云:居虽在山,福祸在水。水为生气之源,形厚实、聚禄、藏福。隐性的豪宅,大多隐逸在城市的山水中,藏于城市的精华处,不显山露水,但气度从容,有历史有渊源,是淡远的存在,耐看耐品,能回味能长久。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大多离城市中心较为偏远,生活上有些不便,正因为如此,也多了一份难能可贵的静谧。普通人喜欢居住在人群之中,习惯了那种喧闹的烟火气。但是,有些历经了沧桑,从风雨雷电中涅槃过的一些成功人士,他们能够站在某个高度有条件有能力俯瞰一切的时候,可能想要的就是难得的这份安静吧!荣建设几年前就让荣宁买下了这栋大别墅,以便自己以后养老居住,这个地方离曾经他和曼桥生活了十来年的石屋不远,不过曾经的村子早已迁走了,这里被开发商建成了别墅群,荣建设当时选了一栋离石屋方向最近的一栋别墅,让荣宁买了下来,荣建设喜欢住在这里,荣宁也喜欢住在这里。这也许就是父子俩不需言喻的一种默契吧……
荣诚到了大哥家里,父亲和大哥都在客厅等他,之前荣诚在母亲吴梅那里时,大哥就跟他通过电话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父亲对荣诚说大嫂穆雪哄着灏晨睡午觉去了,三个人来到荣宁的书房,喝着茶水,聊起了天。荣诚突然起身去了厨房,拿起个托盘,把中午的剩菜挑拣几样端进了书房,跟他们说自己中午还没吃饭呢,又从酒柜里挑了一瓶白酒,自己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把荣建设和荣宁整的有点儿糊涂,第一次看到荣诚喝酒,还这样不拘小节的把菜端进书房。荣诚在父亲和大哥还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灌进去两杯白酒了,然后,他就抑制不住的哭了,一边哭一边把昨天罗珊珊的事儿都说了,还说了压抑在他心里两年多的那次吵架,罗珊珊对他的羞辱他一个字没落下都说了出来。他讲述了将近三年来的阴暗的生活状态,讲述了他一直隐忍的一次次在拉低的尊严和底线……那一次他生平第一次喝酒,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些话这些事他作为一个男人羞于启齿。荣建设和荣宁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他喝酒,也许这个性格温和礼貌有教养的荣诚,只有在把自己灌醉的情况下,才能肆无忌惮畅快淋漓的把压抑在心底的苦痛都倒出来吧,谁又忍心打断他呢?谁又忍心阻止他呢?荣诚说着说着哭着哭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他发现自己睡在客房里,口渴的要命,头昏脑胀的坐起来拿起床头那瓶水一口气就喝完了。
与此同时,书房里,荣建设和荣宁坐在那里谈着荣诚的事儿,荣建设很少吸烟,此时他夹着一根香烟一边吸着一边感叹道:“我担心荣诚这孩子受不了这样的的打击,毕竟毕业没多久就结婚还有了孩子,现在孩子刚上幼儿园,唉……”荣宁喝了口咖啡,劝着父亲:“爸,就让他离了吧,大不了把灏晨接到这里来,孩子还有伴儿,不过,到底做什么决定还是得看荣诚自己的,咱们在这里怎么说都不算数的!”荣诚这时推门而进,父亲和大哥的话他都听到了,他进来就说:“爸,大哥,我想离婚。灏晨我可以自己带……”荣宁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样子,知道他是听到自己和父亲的谈话了,忙摆了摆手让他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说。荣诚坐在那里,情绪有些激动,手有些抖,好像心中那个决定如同山一样的重,说出来后他又觉得突然有种身如鹅毛般的轻盈。他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尽量稳重一点,开口说:“爸,大哥,昨天我故意回来没开车,就是想专心的利用一路的时间确定这个决定,我真的是想离婚,灏晨归我,离了婚后我想带着灏晨回无锡这边,住我自己的房子,我想在这边工作,这样灏晨还有我妈和爸搭把手,只是,我怕罗珊珊会提出过分的条件来。”荣建设沉默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对荣宁说:“阿宁(这是荣诚荣信都不曾有过的称呼方式),罗珊珊不是喜欢那辆保时捷吗?给她,再给她开张两百万的支票,也不要让人家以为咱们一大家子骗了她!”荣宁对荣建设笑着说:“好的,爸,都听您的!”这时的荣诚嘴巴是张大的,眼睛里是惊讶的,他和母亲弟弟,甚至过世的爷爷奶奶都一直以为荣建设名下一无所有,是靠着荣宁养活的,每个月给吴梅打去的那几千块钱生活费,都是荣宁看在父亲的份儿上“接济”的,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父亲的“不想”。加起来几百万的钱和车,在父亲嘴里就如同他刚刚吐出的烟圈,轻飘飘的那么随意。荣宁对荣诚说:“离了之后,你愿意住这里就住这里,你愿意住你的房子就住你的房子,把你在上海上班时常开的车也开回来吧,扔着也是扔着,还不如你开着上班呢。办完离婚手续就来无锡的公司报到吧,给你半个月的假,把所有后续的事儿都办好,顺便也把心态调整好。你在无锡的房子还没装修吧?先住这里,等装修好了再搬过去,灏晨这次就不跟你回上海了,反正是幼儿园,明天就让你大嫂去给他找家好的幼儿园送过去,他虽还小,但是让你们扔的也跟你们不亲近了,还没有和你大嫂和哥哥姐姐们亲近呢,从昨天到今天都没闹着找爸爸妈妈,索性你就把他留这里吧!”
那一次,荣诚一个人从无锡回了上海,包里有大哥让他的律师朋友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有张两百万的支票。他一路上的心情是复杂的,罗珊珊对他再不是真爱,那也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他孩子的妈,突然就分道扬镳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空。两个人这两年来形同陌路,有时在一个屋檐下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心里都揣着恨过日子。在两天前他还可以慢慢的为了孩子隐忍着,但是自从知道罗珊珊背叛他的事后,他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偶尔会冒出来:终于有理由解脱了,终于不用再过这种没有温度的日子了……那边,穆雪把灏晨哄睡了,和丈夫说起荣诚离婚之后回无锡的事,公公、丈夫和荣诚在书房里的谈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家里没请保姆,没有外人,孩子们又都在楼上,书房门自然没有关上,她对丈夫说:“荣诚回无锡就在这里住下吧,家里这么大房间这么多,显得空荡荡的,多个大人和孩子也热闹些,况且荣诚也不是外人,以前咱们在上海时,每次他周末和放假不也都和咱们一起住嘛!”荣宁随意的嗯了一声,没有下话了。穆雪这个女人,看事情还是比较通透的,因为外人都不知道荣建设和荣宁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但是,她知道,这么说吧,看似一切都是荣宁的,荣建设一无所有的样子,但是,如果有一天荣建设让荣宁把他数十亿的身家都捐了,荣宁连眉头都不来皱一下就会照做的。两百万算什么一辆百万的车又算什么,只要是荣建设想,上海那栋几千万的别墅都可以白送给罗珊珊。所以,穆雪对荣建设从来都是表里如一的尊敬和孝顺,荣宁也是最看重她这一点了,所以她说话荣宁也是能听进一二的。穆雪心里有些感触,唠叨了一句,要是以后儿子灏邦的感情也不顺也找错了人该怎么办啊?荣宁喝着茶淡淡的说道:“那就让他去做让他去错好了,不要害怕犯错啊,当他错了他才能学会解决问题,当他错了他才会在错当中寻找真理,年轻人不需要他有千军万马、四海潮生的担当,就让他快乐的做他自己就好,只对他自己负责就好,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就行了!”穆雪对丈夫的话很多时候是品不透的,她活的很幸福,就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想去参不想去品……
荣诚回到上海家里已经傍晚了,那天罗珊珊难得的在家里,他一进门,罗珊珊就对他说:“离婚吧!孩子给你,你什么也没有,我也什么都不要!”荣诚坐在她对面,从包里掏出那份离婚协议,扔到她面前:“我已经签好了,你签了吧!”罗珊珊连看都不看,拿起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刚想起身,荣诚把她叫住,对她说:“这里是两百万的支票,那辆保时捷你哪天有空过个户吧!”罗珊珊真的被他的话惊到了,想张嘴说什么却被荣诚制止了,荣诚口气有些缓和下来,对她说:“大哥说这钱和车是我们荣家给你的,不要让你觉得我们是骗了你。以你那时的条件确实是可以找个比我帅比我有钱的人,我以为你是图我的老实和好脾气,不知道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误会,是我耽误你了是我对不起你了!这钱,大哥说,你要是没有别的需求就买层房吧,写在你自己名下,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谁也不能指望的上。以后看人看准点儿,要是再被骗了或者被伤害了,自己还有栋房子可以避避风雨,那车你开着也顺手也喜欢,就开走吧。孩子大嫂在帮带着,这个你可以放心,你要是想他了就可以去无锡看看他,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你收拾收拾走吧!”罗珊珊不知为什么满脸都是眼泪,按理说她一点儿都不爱荣诚的,在她跟他撕破脸摊牌羞辱他的那刻起,其实她就做好了随时离婚的准备。只不过,她一无所有的走出这段婚姻,连自己翻身的底气都没有,她一定要好好利用她暂时能掌控的一切资源当筹码,给自己找好下家再离……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过的其实并不好,荣诚每个月给她六千块钱的零花钱,她一分钱都没剩下,虽然她去外面和那群居心不良的酒肉朋友混不用她花什么钱,但是,车加油钱偶尔得自己出吧,名牌包包和衣服这两项最大的开销倒是不用她花,因为见色起意的混蛋太多了,挣着抢着陪她去购物消费,但没一个是对她真心的,都是跟她玩玩儿而已。最近,她遇到了一个妥妥的富二代,人帅多金关键还被她迷的晕头转向的,那人说了,只要她离婚,他就娶她,她也是犹豫了很久,不知道那个人值不值得相信,后来,她什么也不想了,离就离吧,大不了到时候骑驴找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