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铃约定好了,于是,灵犀特别盼望中元节的到来,一想到自己会在大晚上偷偷跑出去跟朋友玩,就觉得特别刺激,以至于训练都无法集中精神,在跟天腾的对打中被对方毫不留情的一顿胖揍,结束后还得被千叶老师惩罚。
那一天下午,千叶老师用了比平时更大的力气去打她,但是因为想着约定,她竟觉得也不是那么疼,跪在道场的武神像前,生生挨了一百下抽打后,都没喊一声疼,灵犀就艰难地爬起来跑走了,留下千叶和天腾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中元节在花海是夏日的重大节日,几乎出动了花海全部的人,除了可以玩各种游戏,吃到各种好吃的,还可以看烟花,这一年的最为特别,因为洗练屋的新花魁魅姬会游街,这是每一任花魁一生只有一次的盛大游行,所以很多人都特别期待,早早吃过晚饭来到街上,当然,最为激动的还是男人们。
别人都出去玩了,灵犀自然没人看着,也悄悄地从侧门溜了出来,隐匿在人群里。
想着跟铃的约定,灵犀便对其他的兴趣缺缺,她买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便坐在团子店门口的长椅上等待铃,有了面具的掩盖,没人知道她是谁,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这里等人。
铃这一次迟到了,久久都没有现身,灵犀等的百无聊赖,睡意都袭上来了,在她躲在面具后面毫无顾忌的打哈欠的时候,耳中传来了三味线的声音,紧接着是尺八突兀的衔接,陆陆续续的有音乐声传过来,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洗练屋花魁的盛大花车。
人们自动的退至街边,把道路让出来,花车上,新花魁盛装打扮,翩翩起舞。
车下面,有孩子拍着手跳着叫着,羡慕她装扮的那样好看。
花车缓缓移动,距离灵犀越来越近,灯光中,月色下,跳舞的花魁抓着两把折扇交叉着挡住了脸。
折扇挡了一会儿,手腕灵活转动,又轻轻的交错挪开,露出后面浓妆艳抹无比美艳的一张脸。
灵犀的目光跟魅姬的目光相撞,两个人仿佛都戴着面具,一个戴着猫脸面具,一个戴着名为“花魁”的人脸面具。
脸上的猫脸面具被灵犀伸手一把扯掉,她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就算是脸上被涂得很白,可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个人是铃,那眼神,那笑容,凭借那些,她绝对认得出来。
花车缓缓地从团子店门口经过,走远,直至在眼中消失不见。
灵犀怔怔的望着花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难过来,她已经不是十岁的孩子了,虽然对某些事情知之甚少,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
花魁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明白,只是觉得很难过,替铃很难过。
如果有的选,她一定不想做花魁吧,是吧?
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灵犀这样问自己。
再见铃已经是两周之后了,这中间,灵犀曾来过好几次,一遍遍的在巷子里学小猫叫,却无人回应她,也无人打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从里面出来。
那一次,她等的都绝望了,一个人呆呆的看着那扇木门,她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被唯一的一个朋友丢弃了。
“花魁啊,”她喃喃自语,“成了花魁是不是就不需要朋友了?”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她觉得很难过,心里酸酸的,鼻腔里也酸酸的,酸的她想要掉眼泪,于是就蹲下来环住自己的手臂,抱抱自己。
这个时候,耳中传来了熟悉的“吱哑”声,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穿着火红和服的铃,她的长发有些散乱,头顶上盘着发髻,胸前垂着几缕黑发,明明很憔悴,可看到灵犀的时候硬生生的挤出来一个笑容。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是你不见我,”灵犀忽的一下站起来,很急切的表忠心一样,“我来了好多次,你都不出来见我。”
“啊,”铃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翘起嘴巴笑,“我只是没有听到,还有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毕竟……”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两个字,像投进湖中央的石子,一个清脆的声响后沉默在水中。
铃久久地盯着灵犀,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轻声呢喃:“是啊,是呢,我们是朋友啊,一辈子的朋友呢,就算是死了也是朋友,灵犀,就算是我死了灵魂也会陪着你,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铃的眼中像天上的星星那样亮,闪着火种一样的光,灵犀可以记一辈子。
“灵犀,我们做永远的朋友吧,唯一的朋友吧,好不好?”
“好,”几乎是想都没想的,灵犀就点头答应,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朋友,当时的承诺也全部是出自真心的。
灵犀终究还是没有进去过洗练屋,也不知道男人在里面具体会做什么,她跟铃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那少的可怜的会面中,铃变得越来越憔悴,她好像长大了很多,像个真正的成年人,灵犀觉得她正在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铃在长大,灵犀也在长大,十七岁的铃和十五岁的灵犀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拍花球,抓石子和跳皮筋了,更多的时候只是什么话都不说,就那样靠着墙壁看天空,看云朵。
铃看着云朵的目光依旧贪婪,却再不说死后想要变成云这样的话,但是灵犀知道,这是她的愿望,一直都是。
眼看着唯一的朋友越来越像一朵开败了的花朵,灵犀的心里非常难受,可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让她无所适从,像是在后背背上了无形的包袱,压的她难受。
不能经常见到铃,灵犀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