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上的黑袍陡然消失,仍蒙着面,手中的剑在高空直指苍穹,剑光如火,似骄阳高照,老僧诧异片刻,才在他口中的法诀下转为了惊恐。
“心存太极,始生两仪,九天神霄,天威浩荡,以剑为令,神雷降世!”
空气中压抑感直升,连呼吸都很困难,申天化朝天空中望去,本是黑夜,却有不见边际的云浪遮盖,在其中有电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这才展现了它的面貌。
四面八方黑雷奔落,汇聚为一道划分天空的雷电朝老僧劈去,他面不改色,将碧玉念珠挡在身前。
黑雷所蕴含的狂暴能量岂是这般轻易抹去,在老僧身后方圆几里的土地上,地面崩裂,连带大树被拦腰截断。
大树只剩半截,申天化躲在后面,眯着眼看去,在光芒一闪过后,那老僧竟毫发无损,手中持着念珠。
本是青瓦上的奇异青光,不知何时浮现在碧玉念珠上,越发阴暗。而老僧身上金光闪闪,身后有一硕大的金色佛印出现,隐隐间似是真佛下凡。
黑雷似乎转为颓势,再次一闪而来,却被老僧一指破除。
这一击,蒙面人所祭出仙剑竟被打飞,连带他受到了重创,惧怕万分,捂着胸口喊道:“没想到,你竟达到了化身之境!”
老僧正色道:“没想到,元和太一教竟出现你这样的孽障!”
不待他接着说下去,蒙面人身影消失,申天化还未看清他们的所在,便被一只手抓住了后颈,随后又听到身后一阵拳风,就在一瞬之间,他们交锋了数下。
只一个回合,那人就落个下风,几招过后,完全败下阵来。
老僧道:“今日,我便替元和太一教清理门户,给天下一个交代!”
说罢便朝他缓步走去,一座金色古钟将二人笼罩进去,他结出手印,双掌之中无数符文闪烁,依稀看得出“那摩、嗡、唵”几字,其它繁杂难懂,或是刺眼难辨。
“佛门心咒?”蒙面人后退半步,略显诧异地说:“没想到,他竟让佛家有了手段”
老僧不答,口中振振有词:“怨憎之苦,除八苦之盖障…”
他两手一合,似乎想下死手,申天化闭上了眼睛。也正是在此时,一团黑影从蒙面人身后飞出,没有半点阻碍,穿过了金光直直蜇了老僧的手背。
黑影飞回后,落在蒙面人肩头,老僧脸上苍白惨然,吃力地说:“五毒魔蝎!你果真与妖人勾结!”
说罢他后背上的黑气再度出现,只能封闭经脉,这一下让他不得不收回了幻术,再无反击之力。
那人见状冷笑着说:“恻隐之心,竟让你此夜身负重伤”
老僧瞥向长袖,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这血很快变为了乌黑色,将长袖侵蚀出洞来。碧玉念珠上黑点继续蔓延,甚至将整颗珠子染黑。
他喃喃道:“只要老衲还有一口气,就足以斩杀你”
蒙面人笑道:“依我看,你今夜则会陨命,不,是今夜被这邪物夺取意志后,屠戮一番,再死去”
被他揭穿,老僧仍毫不改色,道:“放开他,我放你离开”
“哈哈,有趣!”他笑道,将手中的孩子一把抛向老僧,身影一闪而去,留下一句话幽幽回荡:“你佛家顾念天下苍生,你缘殊要以杀生而终,可笑,可笑啊!”
老僧见他离去,紧抓着衣服的手松开后,一口污血喷出,步伐慌乱,在黑夜中不知走向何处。
他一只手探着路,另一只手握着念珠,似乎双目失明,“罪过罪过”他低声说。
离此地最近的村庄不过五里,倘若真如蒙面人所言,这位老僧真的是要屠杀一村人。
邪器的器灵此时暗中作祟,周围的景物全部被带上青色的光芒,即使是他也有了一丝绝望,越是心慌,越察觉那器灵的嚣张。
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孩子稚嫩的声音让他平静下来:“老和尚,他说的是真的?”
老僧惨然一笑,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最后放在他的肩上,道:“老衲时日无多,今日见到你也算是缘分,你若有心,我便传授于你幻术,此事过后,你必然会被元和太一教所接纳,但切记,万不可将我佛门法术在外人面前施展,此为内修之术,是为坚实根基,直到百尺竿头那一天”
申天化听他气息越发细微,摇摇头说:“我不要,你先告诉我,我娘在哪里?”
“天灾人祸,我未能救下你的母亲”老僧讲到此处老泪纵横,在他的牵拉下挪着身子靠到了树桩上,心有不甘,只能苦笑着说:“老衲身为化身之境,连一对母子都无法救下,可笑之至!”
响亮的哭喊声从孩子口中爆发,老僧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随后眉头一紧,才发觉念珠全部被邪物侵蚀,静思片刻:青铜之樽,史书上未曾记载,难道是接近天品的邪器?否则,即使我实力大跌,亦是至高之境,再凭借瑶光的镇邪之能,还是让它折磨至此。
不待老僧想通透,申天化喊道:“我要报仇!”
他突然不哭了,跪在老僧面前,脸上无比坚毅:“我要拜您为师,给我娘报仇!”
老僧不言,似乎叹了口气,问道:“我先前的话,你记下了么?”
申天化点点头回答:“此佛法为内修,绝不可在外人面前施展”
“好,好!”老僧大笑道,抚须而坐,邪气在体内四散游走,压制已是不可能,他泰然处之,道:“行拜师礼后,我就认你这个徒弟,此后,如若有缘,定会再见”
“师父!”他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忽见周围大变,金色符文从地面扶摇而上,交错辉映,在老僧面前,一本厚重经书不断翻页。
申天化大受震撼,听到那老僧正声道:“化身之境,乃佛门神术佛法大明录幻法之中十四境最高一境,十四境各为明心、净行、破迷、入理、工夫、入机、见师、大悟、的意、大用、真空、度人、入寂、化身”
他一指,一束光正中申天化的额头,文字随之而去,金光不见之后,老僧缓缓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下去。
男童虽认真听着,却大多没能记下来,老僧淡淡笑道:“至于老衲,你永远不要向别人提及,而天灾不可改变,天下混战,你若有心,自然会去平定天下,你娘死在了灾年,如果你长大后,懂得会更多,虽然我佛家宣扬心境真空,普渡众生,众生皆为幻影之后,又有谁来尊我为佛,供我度化?”
他虽看不见,已经想到申天化听得发痴,便抚摸着他的头,道:“我手中的念珠,名为瑶光,它本是佛家神器,被邪物纠缠,已经失去了法力”
老僧贴到他的耳边悄声说:“明天你被元和太一教的道士们救下后,必然要去八派的大殿里,无论哪种桥,你经过时一定要将此念珠丢进去”
被他紧紧抓着肩膀,申天化脑中发胀,自从经文入体,他便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耷拉着头,嘴唇动了动挤出句话:“我,弟子知道了”
老僧释然一般站起身,听他趴在地上呼呼睡起来,将念珠放在他手心里,朝黑暗中远遁而去。
百户人家的村子一夜之间被人血洗,虽没能震惊后燕之君,但元和太一教上下颇有波动,最后派出一众弟子,为首二人一位是内教弟子,一位是震派掌门亲传弟子。
他们曾是这片土地上的孤儿,被收留后,才有了今天的身份。
在一颗歪脖子枯树下,申天化静静睡着,两个道士出现在他的身边,眼中泪光闪闪。
谁也未曾想过,正是这个改名为燊天化的孩子,拜入离派门下,不到一甲子便成了生界尊之下的超然强者。
迫于对师父的怀念,他没有丢弃念珠,而此物是一方邪器与神器的结合。
几年间,这只如绿色液体一般的邪器,慢慢将瑶光侵蚀,即使燊天化掌握了佛门绝学,才能勉强抵御邪器。
之后燊天化在八山之中的火神山间取得了天器,两者相克共生,他才得以不被邪器反噬。
但他最终没能完成心愿,被魔皇一掌抹杀,但这把重新熔铸的幻器被带到了人间,其中纷纷扰扰太多太多,幻世之人几乎无人知晓。
而有关燊天化的事,被正邪两方共同封存,甚至任何与之有关的人对他也绝口不提,这位孤独的奇才便被淹没于时间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