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
红色的光隐退而去。
镜外岸上黑烟滚滚，围绕着一团在空中盘桓的黑气。
天青门的弟子凝结成阵，剑气冲天，欲引五雷入阵中。
别有洞天的深水中，竟然会有亮光。
崔瑶瑶有些诧异。
“这里是妖物的灵识。”肖玧忍不住说道。
所谓灵识，用寻常的话来讲，便是妖一生的记忆储存之处，不同的事物存活的时间不同，有百年，有千年，甚至有万年。
“我记得古籍上曾记载树妖的灵识大多埋藏于深根之中，如今怎么会跑来这里？”
竟然还会被两人误打误撞的遇到。
肖玧解释道：“灵识会在人体或者妖物体内灵力最为充沛的地方。”
“所以说，深水之下才是树妖灵力最为充沛的地方。”她的思绪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疑惑着开口询问：“妖的灵识能看出什么？”
“……它的过去。”
话音刚落，远处的亮光忽然变成五彩缤纷，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光源，灼得人睁不开眼。
少女站在肖玧身后，她用手遮住眼睛，只见它径直形成一个弧形圆圈，里面的画面如脑海幻想一般的涌现而出，让人阻挡不住。
崔瑶瑶侧过身去，努力的想要辨认里面的记忆。
“这是……”
“一千年前？”
崔瑶瑶有些愣住，画面里的景色一片荒芜凄凉，鸟兽全无。黑色的泥土上夹带着许多大火烧焦死去的草根，那些树根上的火星余烬未消，方圆百里黑烟滚滚，相比于今日，从未有这般勃勃生机的景色。
“从前的青城，是这样的么？”
不……不对。
一千年前，有群鸟飞过天空，划出长长的一片霞云，这里的景色明媚动人，依花傍柳，娇俏而婉转。溪流透彻清晰，水中鱼虾遨游，厚大的枝叶庇护着各处的繁盛，不时能见人影徘徊在树下休息。
崔瑶瑶的心微微暗叹。
那个时候的树妖，虽已经有了妖识，却并无妖气，只如同一个不会说话的稚童。
“树妖不会轻易害人。”
她脑海中回想起李施然曾经说过的话，只觉得忽然难受起来，神色动容。
树妖不害人，可人好像并不打算要放过它们。
他们乔迁至此，将所有的生灵毁于一旦。成群结伙的镇民拿着坚硬的斧头和火把，忘记了一直以来，是它的根系固住周围洪水的侵蚀，忘记了它是如何在烈日下庇佑人的身躯。
美丽的画卷，倏然被人划破了一个口子。
尖锐的刀面毫不犹豫的划破树的表皮，他们将根系深厚的树全部砍掉，其余的一把火给烧了精光，用它的身躯作为肥沃的养料，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播下粮种。
在满是欲望的双眼之中，只能看到贪婪。
它什么也做不了，剧痛下的被迫忍受，树浆无声无息的流出来，仿佛是人的眼泪，骇人而凄凉。
“人心比妖心更为险恶。”
人们把它的身体烧尽，它熬过了四季更替，山川变迁，冷暖寂寞，甚至熬过了第一道修炼的雷刑，明明很快就能够拥有一身无拘无束的身体，走上修行的道路。
可它不甘心。
野火蔓延，将它的枝叶烧尽，神魂烧尽，连一个躯壳也没有剩下。蓝天变成乌云，黑烟缠绕着整个青城，这一刻，就连风也停滞了。
不是十年，不是一百年，这是沉寂了，一千年的执念。
所以它修炼了很久，用了几百年把断了的根茎连在一起，吸收死人的魂魄，为的就是能够让他们偿还一切。
三个月的阴雨连绵，是它用无声来告知对青城百姓的狠意。
崔瑶瑶的心中仿佛被什么给死死的堵住，窒息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