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的是束缚带,是蒙住眼睛的布条、堵在口中纱布又或是压舌板。
他不是一具冰冷的器物,他是人。
而作为人的自己则像是被放在铁板上反复煎烤,滚烫胀麻。好像随时都会被火焰烧成灰烬。
越到后面,就越是无法形容这种难忍难挨的滋味。
手术台上的凹面镜上会折射出一张扭曲到面目全非的脸,以及一双仿佛被血色洇红的眼睛。
此时的自己,格外丑陋。
他看了无数次。
而当承受的疼痛阈值超过自身所承受的临界点时——
崩溃过后,身和心的痛苦会形成两道平行线般的麻木。
眩晕伴随幻觉,什么都会开始变轻。
恍惚间,围在他身边的人好似道道黑影,发出黏稠的呓语、充满恶意。
而他整个人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漂浮在某处、一半浸泡在水里。
无论怎么做,似乎都抓不住救命稻草。
实验仍在继续。
镊子取出污浊发黑的零件。
拆卸的腿部又取下部分魔物的缝合物。
他的内里、他的全身。除了还算精致的皮囊之外,塞满了别人不需要的碎布和棉絮。
陈旧不堪的布娃娃,就是这么诞生的。
创造者,创造。
研究者,缝合。
就这样一点点、一片片、一块块。
穿针引线般造就出了现在的他【自己】。
少年知道,如果不是这些破布和棉絮。
他根本不足以活到今日和人偶相见。
五岁那年的森林里,并不是所谓的“神明”的仁慈。
仅仅是这些东西保护了他而已。
身体的特殊,留有伤口也可以愈合。
零件的运转,让他撑过艰难的迁徙。
魔神残渣的毒性,使他在豹子的口牙下得以幸存,并了结了它的性命。
所以,怪物也好、野兽也罢。
这些都是真正的他。
…
不知过了多久。
漫长却逃避不开的噩梦进入尾声。
冷、暗、浑噩。
像是坠入了深潭中。
在这片不知道连接到何方的深潭中。
一旁维生仪器发出有节奏的频率,告知着此时少年还身处现实的信号。
滴滴滴的提示音使他从昏沉中清醒。
原来…他还活着。
少年定神,用眼角四处打量。
腹部开孔,纱布下插着接管,正在排出积液。脖子上连接着输液针,吊瓶中的镇痛药剂正在缓减他的痛苦。
“实验结束了。”
桑多涅说:“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再为你安置邪眼。”
少女在他的手臂上注射了一针药剂。说是能增加细胞活性、方便他恢复的药剂。
随后,她便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
专注研究的人凝神沉浸,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显得她整个人生动可爱。
娇小的少女正在隔间内写写画画,纸上记录着无数少年看不过来的字符。
记录、推翻,重复。
不再需要的东西便不再理会。
桑多涅抬起手、随手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