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出谷,遇到一个美丽漂亮的姑娘,她在他的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虽然后来几次,见识到她是一个复杂的人。
可是大雨天,她满脸绝望拿着母亲牌位要自戕而死的画面,一直停在他的脑海,他产生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
十五岁少年的想法,本以为已经忘记了,到如今再次见到她,好像变得更加清晰。
谢昭真挚清澈的眉眼,一身黄色白色相间刺绣圆领长袍,青铜肤色,眉宇间满是少年气,澄澈眼眸映照着她灰暗无神眼眸,苍白皮肤,微微枯燥的发丝。
林向柔将这一切看得比谢昭清晰很多。
他才十九岁,是个英姿勃发的医术精湛的少年神医,师姐还是秦王妃,前途无量,有很多很多颜色正好的姑娘喜欢他,他也该配那些含苞待放娇艳的小花朵。
而不是她这朵被摧残过开到茶蘼的即将谢掉的花。
不值当。
将自己微凉手,从谢昭手里抽出,好像一颗才被手心握着温暖的心,一下子手心滑落,落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由里到外都是冰碴。
好疼,好冷
林向柔眼眸没了笑意,看着谢昭,“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啊,你怎么就断定,我没有喜欢的人呢?陛下当然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在等他回来。”
“谁?”谢昭立刻站的距林向柔远了一些,他仓皇又无措,意识到自己方才举动唐突了林向柔,看着自己手心,“对不起。”
林向柔顿住,谢昭抬起头看着她,眼眶微红,“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情不自禁唐突了你,抱歉,别说你有喜欢的人,就是你没有喜欢的人,我的举动也该经过你的允许,抱歉。”
谢昭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心里不甘,又回头看林向柔,“他是个什么样的少年?”
“穿一身黑色圆领长袍,喜欢用弓箭,意气风发,英俊帅气,像月亮一样清冷明亮,会在夜晚在宫里与我见面,可是皇上发现了他,我暗中将他送走,皇上气不过,将我与罗镇送到这儿,让我给萧墨萧琮段璃下毒,就饶了林家人。”
林向柔笑了笑,眼里苍凉一片,犹如荒地,“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林家人,我连我母亲的牌位也不在乎了。”
谢昭哦了一声,“他对你真好,还敢去见你。”想了想,又接着说:“你对他也好,将他送走,给自己找来祸事也没供出他。”
“他是我的光啊,我怎么能不对他好呢?”林向柔定定看着谢昭。
深宫寂寥,与温情联合斗倒皇后后,她不想跟温情斗,就把自己锁在宫里看话本,这几年她看过很多很多话本故事。
她也会幻想自己喜欢的少年,从十四岁变成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的模样,忍不住提步写了一段故事。
她心里的少年,在故事里活了起来。
他拥有绝世轻功,喜欢穿黑衣,擅长并且也喜欢弓箭,可以穿梭皇宫不会被人察觉,夜夜来与她相会。
他是一个身姿挺拔,英俊明亮的少年,比月亮也不逊色。
性子也明亮直接,直来直去,眼眸也并不好欺负,打架的时候,除了明亮还有狼一样的凶狠,叫她有安全感。
能把她,从层层包围的皇宫里,拯救出来。
带她隐居在山谷。
这是她做了五年的梦,现在她只要伸手,说一声愿意,她便可以唾手可得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
可是她在话本故事里,由始至终没有摧毁过。
如今的她,早已支离破碎。
跟他在一起,只会割伤他。
他心怀悲悯,医术好,这样好,与她这样的烂人在一起,不值当。
她骨血早已污黑,怎么舍得将他拉进自己生命?他救不了她,她也不愿意害了他。
不跟他在一起,是她最后的善良。
那日,谢昭走得很干脆,林向柔却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昏倒在雪地里,是院子里粗使丫鬟发现的。
大半夜的,段璃去看她,拿被子包裹住她,语调冷淡,“看来你的腿不想要了。”
林向柔打了两个喷嚏,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香囊递给段璃,“温情与皇上给我的药,要我想方设法害了萧琮,还有你跟萧墨,当然,如果三个人都是在我手里最好了。”
“为什么现在才交出来。”段璃没伸手。
林向柔想了想,“一开始不相信你,后来?”因为你是他的师姐,他最喜欢最信任的人,“后来,我觉得你值得信任,至少你不打算杀我,留下我的贱命。”
“没有一个人的命是贱命。”段璃冷冷说了句,伸手将香囊接过打开闻了闻,林向柔双眼无神看着帐顶,自顾自说:“我把我母亲牌位劈了。”
此言一出,段璃眼睛立刻从香囊里药丸上移开,震惊看着林向柔,林向柔满脸淡漠,“宁安拿牌位威胁我,温情也是,皇上还拿我母亲坟茔开玩笑,说要带我去林家祖坟同我玩一玩。”
他们都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又毫无顾忌伤害她,因为伤害她,不会有任何代价。
她太弱了。
后来忍不下去了,便拿着刀将母亲牌位劈了,要不是丫鬟拦着,只怕还要去林家挖坟。
哈哈哈哈……
林向柔想起那些记忆,只觉得十分好笑。
她眼含热泪盯着段璃,“你说可不可笑?皇上是天下人的父亲,可皇上却不把人当人哦,不只是皇上很可笑,我也很可笑!我一心想让母亲光明正大住进林家,我几乎要成功了,我只要继续忍受恶心欺辱,当一条狗一只猫哄他们开心,他们就能允许我母亲牌位住进林家祠堂,可是我忍不下去了,你说可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