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夕年没想到自己能在电影院睡着。
刺眼的白光晃得她睁开了眼,3d眼镜耷拉在鼻梁。
她揉了揉太阳穴:许是这两天太累了。
陈黎一手摘下她的眼镜,无奈道:“怎么,你的视觉成像是2d的,摘不下来了?”
孟夕年往四周扫视,发现整个场子只剩他们四人了。
“走。”少女的语气透露着深深睡意,话语出口都像梦喃,“出去左拐再左拐有一条古建筑小街,晚上很热闹……”
这一听就是提前勘测过了。陈黎没好气道:“你还有精力闲逛?”
孟夕年抖了抖衣裳,俨然精力充沛的模样:“睡醒了当然有精力。”
看来不一次性坐个十趟八趟过山车这类刺激项目,这人能一直逞强下去。
陈黎心中隐约有了打算:她记得孟夕年个人资料里显示出的家庭状况不太好,她想弥补她缺失的童真。
而她最希望的是——孟夕年能毫无防备地、亲口告诉她过去的灾厄。她想她信她、依赖她。
看着少女坚硬得冰冷的后背,陈黎握紧了拳头。会有这样一天,她转身投靠,而她敞开怀抱。
灯光零落映照黑瓦,街边各色的小商品铺子迎接着人潮汹涌。
近来汉服的流行使得现代化浪潮与古风元素碰撞,呈现缤纷烂漫的视觉盛宴。
孟夕年像未经世事的孩童,左右观望,却拿不定为自己买下什么。
这情景于陈黎也是新奇的。家中常去的多是一些极具艺术气息的美术馆、歌剧院,人最多的不过市中心一场高档宴会。
市井烟火,欢声笑语,这才是真正的人间。
正是最热闹的季节,赶上了最热闹的时间,霓虹深处不见夜,万家灯火璨若星。
孟夕年往人群中挤去,眼睛里星星点点。
陈黎心头一紧,伸手去拉,却没抓紧,只好追着她的方向去了。
徐锦想喊陈黎,却又闭了口。黎黎子,好像很在乎孟夕年这个人呢。她没由来有些失落。
徐锦转头看了轩子一眼,两人没说话。
——
陈黎顾不得礼节,推开人群。
她有种感觉,有一天孟夕年也会如此一般不顾自己、不顾身后湮没于人流,那么她将永远永远失去她的消息。
陈黎在此刻惊惧的发现,孟夕年身上有种无所畏惧的决绝,冷漠而自私,伤害旁人也伤害自己,且不肯回头。
她会葬送在世俗和理想中么?
“孟夕年!”她呼唤。
没有回应。
而她也终于看见她,站在一家光线温和的店铺前边,背影如画。
陈黎想到,她家境不佳,却仍要做美术生,去付金额不少的集训费、材料费。所以她打工、荒废精力,混迹于黑暗地带。
值得么?
少年站在金碧堂皇的珠宝前,眼里只有生锈的剑。
野心会造就尸首的山,她们都想捧起血染的王冠。
陈黎看到自己的心。而许久后她才明白,能激发灵感的,大多是感情,尤其是年少的感情。
她成为她的灵感之一。
孟夕年没有回头,陈黎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
“蛮有意思。”孟夕年仿佛失神,没有移开目光。
陈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家逼仄的画室,装饰朴素。
“那就进去啊。”陈黎笑。
孟夕年有些犹豫。
她没去过很高级的美术馆,花不起这么大的钱,所以连街边随便一家画廊都令她敬畏。
陈黎拉她。
如果陈氏容许不了她的理想,至少……至少,让她看到有人不屈于命运,有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