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温婉每天都昏昏沉沉的，中午要睡一个时辰。
几个孩子也闲不住，跟着村里的孩子满村里跑，上山下河的，不着家。现在小四惹人嫌，几个大的不带着他出去，嫌他碍事。小五也会爬了，俩人每天闹腾的不像话，让他一块扔给老爹给看着。他正好可以和温婉过二人世界。
不过，他觉浅，刚刚已经听到些模模糊糊的动静了。直到他爹的声音传来，赶忙起了床。
摸着额头后背都是汗的温婉，很是心疼。帮她推开一扇窗，留个缝隙，也能透透气。
随后推开门，三个小的下意识抬起头。尤其是小五，张着手就晃晃悠悠的就要往他爹的方向扑。
程文渝没理会身后嗷嗷叫的小五，招呼杵着抽抽嗒嗒站一旁陈满贯，迈着大步朝着陈会计家里走。
路上，程文渝在思考陈会计叫他去做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应该都是本家兄弟守着交代后事了，万没有外人在场的道理。
现在他差不多也能清楚发生的事情，只是想到队里的格局
虽然程家村只是一个大队，但是队里面的缠缠绕绕也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大家都在一个地方繁衍生息数百年了，已经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局面。
因为是程家的先祖率先到了这儿并在此安了家，所以就叫了程家沟村，现在改为程家大队。
后来赵家来此避难，他们家兄弟多，都在这里安定下来后，成了第二大姓。四二年的时候，中部有人来逃荒，来了这里，有刘家、马寡妇一家、陈会计一家等等，应该是见这里物产还算丰富，虽然冷点，但饿不着，就都在这儿定居下来。
随着发展，形成了现在的局面，三帮势力错根盘结，几乎每家都能攀上亲戚。
陈会计，差不多能代表逃荒来的几家，现在来叫程文渝的就是他们家三儿子陈满贯，初中毕业，陈会计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教，但现在，看来是出不了师了。
而大队长是赵家辈分高的最有话语权的赵仁觉赵大爷，都是四嫂娘家爹叔叔辈的人，这几年日子好，身体也被拖垮了，想来也要退下来。
大队支书自然在他们程家，是程老爹的堂哥程守常，读过几年私塾，认字，选支书的时候他们家很有默契的投了他。
他家大伯家的二堂哥是队里的民兵队长，估计以后大队长就是他的了。他们这三家虽然会为了利益有点摩擦，在对外上确是很团结。
回过神，看到身旁人的样儿，觉得可能性又大了很多。
陈会计几个儿子是一点儿也没遗传到他的精明，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不过，还不知道陈会计怎么会突然不行的：“陈满贯是吧！上次见陈会计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
看着旁边一脸伤心的陈满贯，剩下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不能再让人平添新伤。陈满贯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难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程文渝见此，也很有自觉的没追问更没说话，两人一路无言的到了陈会计家中。
屋子里的场面很是压抑，只有陈会计媳妇压抑的哭声，几个儿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倒是几个儿媳妇的神色不对，再悲伤的面貌也压制不住隐隐透出的欢喜。
陈会计半眯着眼，只有胸腔微弱的振动能看出人还有气。
他们队长和村支书在陈会计看不到的背后长吁短叹。直到他的脚步声传来，队长和支书才转过身。
“仁觉爷，守常伯，这是……”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就被陈会计的话打断了。
只见陈会计听见程文渝的话音刚起，刷一下眼就睁开了：“文，文渝，来啦！”随后，眼神极力的往几个儿媳妇方向瞥，费力的说出：“出、出去。”
程文渝见陈会计精神还好，只是眼神呆滞，瞳孔放大，心下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了，想来是屋里的人也清楚，很沉重。
连带着几个孙子孙女，被陈大娘不情不愿的轰了出去。看到几个儿媳妇出去后，才重新转过头：“程大哥，赵、赵大哥。
劳，劳烦了。”
两句话说出来，陈会计已经喘的不像样子了。“分，分……家！”说完用眼神示意陈大娘。
陈大娘压低哭声，用钥匙颤颤巍巍的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一个小匣子。
“都在里面了。”陈大娘对陈会计说。
陈会计对陈大娘有愧疚有心疼还有更多的对不住，冲她点头，并眨了眨眼，示意她打开。一匣子零零碎碎的钱。
“文……文……”话没说出口，程文渝意识到这是要叫他，就站到了他炕边上。
“陈叔，在、在、我在。您有话就说。”
他应该是想要抬手，试了一下，到了半空泄了劲，又重重的落了下去，无力的说了声：“点。”
这是让他数匣子里的钱，程文渝有些犹豫，看看场上比他辈分高的两人，他们冲他点点头。
程文渝应了下来：“陈叔，我点。”
匣子里最多的还是一两毛的多，数了差不多半刻钟。
“好了，一共二百一十五块三毛。”他帮着把钱从大到小叠好，又放回了匣子里。这下好了匣子起码空出一半。
“分。”
“陈老弟这是要把钱分了啊。陈老弟，他们三个兄弟平分？”
最后一句话程守常喊的很大声。
“不。”看得出陈会计很抗拒，费力的晃了下头，说：“四。”
像是咬着舌头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老头子，你这是何必呢？”陈大娘尽力想压住哭声，却还是不可避免“呜咽”出声。
“这……”程支书有些难为，怎么分？他看向赵队长。
“要不一个孩子分五十，剩下的就弟妹放着？”这话说的看向赵队长，其实是想看看陈会计家里几个孩子的反应。没料到陈会计到先说了个“好”。
“那些家伙事儿的，哪家用的就给哪家，房子也是，还是这么先这么住着？弟妹你看呢？
还有你们几个，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