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没来得及接头,我就被捕了。这个代号,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做梦都没有说出去过。他能知道,自然是一号同志的首肯。”
“对对,”一号同志点点头,眼里似乎泛着泪光,“他那句诗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
“‘秦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你确定是‘秦山’,不是‘蓬山’?”
王明君一愣。又回忆起那人凑到他耳边说这句诗时候的语气和腔调。
“他吐字很清晰,”王明君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他说的是‘秦山’。当时我还想反驳他说错了,但他没有给我时间。”
“一号同志,难道这有什么寓意?不是他说错了?”
一号同志似乎揩了揩眼泪,然后和蔼地笑了笑,“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出了代号,不是吗?”
王明君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仍点头道:“是。我也是因为如此,才服从了他的安排。”
一号同志笑了,“你该听他的话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听了。所以才受了这些苦。”
王明君闻言一怔。
“他让你们尽快离开上海,当天晚上就走,你为什么不走?褚平川同志伤重,但起码可以坚持到离开上海再休整,对不对?”
王明君不得不点点头。褚平川的确状况不佳,但那人给他处理了伤口,又打了一剂强心针。咬牙坚持,他们当天晚上是能出来的。
就是因为他们歇了一天,结果第二天路上就设了关卡了。不是他们侥幸遇到了一个慢慢悠悠的日本卡车,他们就被困在上海出不来了。
如果只是他一人,他无论如何都会当即从书店出发;然而,褚平川的伤势,他当时不敢冒险。
因为褚平川的伤势,这一路上他都走得很谨慎,内心深处尤其非常渴望有人接应他们。这让他潜意识里更加愿意相信那人的话。所以他会在书店多待,会走撤退通道,会去接应点。
“他说有人接应,但给了你药,给了你干粮,还给了你钱。药还能理解,不容易搞到;他给你干粮和钱干什么?如果真有人接应,你还需要这些吗?”
“他给你这些东西,就是让你们自己跑回来。”
王明君心下叹息一声。他还真没想到这个。
“你把地下工作的基本常识都忘了。你和褚同志已经暴露了,就该跟过去的一切斩断。联系人、联络点、联系方式,统统不能用了。你们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等待组织安排力量将你们撤回,或者凭借自己的力量跑回来。”
“那他为什么带我们到书店?书店也已经暴露了。”
“他带你到书店,那就说明书店暂时是安全的,没有人监控。还有,你想想你书店的地理位置,是不是出城比较方便?如果不是,那他可能有自己的原因,比如要掩人耳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王明君点点头,“是比较方便。”
裕华路的荣华书店,地处繁华,交通四通八达。周边租界的人大晚上的都会跑来过夜生活,然后半夜了才回去。他们叫辆黄包车,夹杂其中,一点儿都不显眼。
甚至可以一路跑到郊区再下车。然后融入茫茫夜色里,俩人再走上几个小时就出了上海了。
“所以,组织上并没有命令让我们回来,也没有新任务给我们……”
“明君同志受委屈了。组织上不是不想营救你们,只是还没有找到方案;二是认为你们对前线有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判断失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