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逝的长龙,载着满身疮痍,向着荒芜的未知而去。
可它却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唯有尽可能地将之挟走、远离,再拖延哪怕只有短短一刻的时间。
而作为暂时禁锢龙息的囚笼,苍天神源当承狂澜重压,终在天诛龙息下彻底破裂绝灭,沦为了恭候其现世的第一道祭品。
可惜,终究治标不治本,天诛龙气虽然暂时力量亏空,但待有一日,定会重新苏醒。
甚至……在经历漫长的痛苦压抑后,再次爆发的天诛之力会比以往更强、更盛。
但,至少现在,这个过程被极大的推缓了。
至于倒底能有多久,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这数个“不可能”,造就了前后的开端与因果。
也从始至终,归置于青螭的预想之中。
不然,若要“取走”天诛龙气,也不过只是痴人说梦。
“退下吧。”青螭面无波澜,他并没有看向姜程,轻慢到似乎并不屑于回头,“若非必要,本座……可并不想徒增杀孽。”
说话间,他已是开始向着少年接近。
咚!咚!
颤动的心跳中,青年半跪在地,手压胸膛,面孔由于扭曲而变得格外惨白。
砰!
猛击胸口,剧烈喘息,强行驱离了身上的伤痛后,他口中吐出两个切齿欲碎的阴沉字眼:“做作!”
“既已浸足罪恶,又何妨……再沾吾血!”
青年的冷厉之声振开雨幕,遥遥劈入青螭耳中,虽是低沉平淡,但却充盈着无法想象的坚毅决绝。
咚!
脚步踩地,泥水飞溅,青螭并没有放缓步伐,似乎没有听见。
但忽然,他缓缓低眉,终于是意识到了那句话,随后置之一声悠叹:“哦?……”
臂弯忽的按下,衣袖裹风飞扬,而其中展露的左掌此时赫然已化龙爪。
爪如鹰钩,钩尖上飞舞着令人迷醉的幻美青芒,而许许多多如晶石般恐怖绝美的青鳞正在不断地攀附蔓延,释放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而他持续许久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双袖叠起,龙爪前探,青螭背对着姜程,垂目低眉,青瞳中闪烁的魂光反倒是平淡了许多。
“那你也大可猜一猜,本座的这只龙爪,又究竟沾染过……多少的鲜血、罪恶?”
似是在对姜程说话,又似只是在低声自语,他的声音逐步地压沉,直至最后完全隐没在雨幕中,包括他在内,没有任何的人能够听得到。
“呵呵……”姜程低声冷笑,他的发丝在暴雨狂风中飘扬而起,连带着他的面靥都被映作同样的灿白。
手臂垂下,缓缓拾起了身侧坠地的宝剑。
“呼……呼……”
从天而降的雨点冷若钢针,此前受创的腰部传来着深入骨髓的剧痛,他的手臂在酸软与麻木中不断上下游弋,视线亦在忽明忽暗的雷光中飘忽浮沉。
强烈的虚脱感包裹了他,摇摇晃晃的步伐跌跌撞撞,就像是踏在了棉花上一样。
他却绝不肯将之释下,只是牢牢抓死着剑柄,像是溺水的人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而锋尖的朝向,始终是无比的明确。
下巴无比高傲地抬起,一串串血珠循着两颊的弧度,汩汩滚落,顷刻又在四周挥洒下一片飞蔓的血水。
雷光乍放,电弧萦锋,剑身被霎时照地透亮。
此时,怒雨罩城,身侧皆布泥泞,唯独这把剑,却好似自始至终没有沾染过一丁点的污迹。
仿佛刚刚打造出炉的铸铁,与周遭的狼藉显得格格不入。
光洁亮丽,淡透寒光,暴雨浇淋其上,很快又被那些无形的气场所斥开。
蒸腾的白汽在剑尖的位置欢快萦绕,又在雨幕中翕射出许多四处弯折的雪亮弧光。
而一道明明虚弱至极,却又强自挺拔、傲然而屹的身影,融合着那灿白的通天雷芒,已是清晰刻在了那锋刃上。
呼……呼……!
伴随着一声嘶哑孱弱的喘息,这道摇摇晃晃的影子已是赫然跃起,重重飞落于昏迷不醒的少年身前十丈之处,然后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释出了无比凶煞的气息。
无论何时何地,何情何状,都是那样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