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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一生,共收有四个弟子,他们三人皆自幼在师父膝下长大,一同锻剑,一同修行,自是情同手足,情谊极深。
直到多年前,剑宗中又来了一位少年。
师父为他取名风峪,’风’是取自由之意,而峪字形为山谷,师父说,谷底之风,似盈若沉,却终至高,愿其虽历坎坷,仍可无拘无束攀的登剑道巅顶。
方是十岁的风峪体型清瘦,眸中带着些孤僻清冷。
姜砺还记得他入阁的那一日,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午后的阳光明媚无双,身形单薄的少年缩在师父的背后,被师父的大手牵着来到剑宗之中,目光胆怯地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他是被师父捡回来的。
风峪脾气古怪,不擅说话,在他们当中并不合群。
而他似是天资拙笨,修剑的进境极其的缓慢,
他们师兄妹三人曾经好心想帮助他,却都无一例外的被拒绝了。
问他,他只答道:我可以。
尤其是脾气高傲火辣的小师妹,只在他那里待了一会儿,就气冲冲的跑了出来,然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搭理他。
他们只当是少年人的倔强与固执。起初皆是一笑了之。
而久而久之,淡漠便成了疏离。
但师父却很喜爱这个最小的弟子。时常带在身边
作为大师兄,姜砺自然是不忍心看到他和他们渐行渐远,时常想找个机会和他交流交流。
至少,能让他融入环境当中。
“小师弟。”终于,在一次小课后,姜砺终于迈开步伐,拦住了寡言不语,正默默收拾起包袱的风峪。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正下着,苍穹之上是雷电交织的光影。
风峪抬起脸颊,毫无波动地注视着,在电光中显得阴郁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大师兄。”泠泠雨声里,风峪的声音很轻很软,听不出情绪。
“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你师兄师姐们。”姜砺尽量柔下语气地对他说道。“我们能帮的尽量能帮。”
“谢谢。”风峪点头道,他的眼眸里仿佛出现了些许隐晦的光芒。
但他的回答却不温不火,隐约蕴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感受到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姜砺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看着倔强的男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明日剑宗出游,聚于天座峰下,你可不要错过。”
风峪离开的脚步停住了,他立在风里待了好一会儿,方是很轻的点了点头。
……
从那之后,向来孤僻的他总算是肯和他们一同修剑炼体了。
而再过一些时日后,也开始安静地有说有笑了,虽然话依旧很少。
看到他的转变,作为大师兄的他自然是欣慰至极。
风峪虽然说话甚少,唯一肯多说几句的,也只有他和师父。
风峪有着不符合少年人的冷静与沉着,在面对修行的,他总是一声不吭,甚至连抱怨都不会有几句。
而在姜砺的记忆里,少年的风峪经常抱着他那把锋刃亮洁,绣有金纹的宝剑,然后一声不响地坐在剑宗的高阁上,无比出神地眺望着夜晚的星空。
这样时常一待,便是一个晚上过去,因为他总能看见蜷缩在寒冷高阁上,于黎明的晨曦中静静熟睡的少年。
他的剑很冷,从锋刃到剑柄,无一不散发着,
但是,剑刃却并没有开锋。
于是姜砺找到了师父,道出了他的疑惑。
“他的天赋很高……”师父背着双手,仰望着那无数碎在荷叶上的雨珠水帘,深邃幽暗的目中“但他的心中……却有一座隐藏的深渊。”
“深渊?”姜砺听到这个答案,显得有些愕然和不知所措。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师父口中的“深渊”究竟是为何物,只是隐晦感觉到…一丝丝的落寞。
“你做的很好。”师父闭目对他说道,言语之间满是欣慰,“他的天赋只是被这座’深渊’封困着。”
“而一旦破困而出,他将会达到……极高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