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凛冽,丝毫不像初冬时节。
夜里的风如寒冬腊月一样,不顾田野里刚长出不久的麦苗有多娇嫩,折磨着它们还不算顽强的生命力。
火盆里的木头时不时劈啪两声,跳出一两个燃烧生命的光点,惊醒了呆愣许久的薛老太。
薛老太只是一个农村老太太,有着自己的精明和略比别人通透的思想,处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还行。
可若要让她权衡用小孙子跟权贵人家结亲来换取薛家的改头换面,这就有些为难她了。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是过两天办完酒席,咱们叫上老五和你叔伯们一起商量商量。”
薛老太的回答没有超出薛春来的预料,毕竟这虽然是自己这一房的家事,但也说得上是薛家的大事。
薛春来点了点头,认同薛老太的话。
他们没想过问薛阳的意见,薛阳的意见对他们来说不重要,薛家以前最大的官是里正,现在是捕头,甚至还有可能往上升,这对于泥腿子薛家来说是个巨大的改换门庭的机会!(不要小看捕头,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二把手,一把手是县尉。)
待薛老太平静下来,喜气洋洋地和大儿子闲聊时,赵氏重新端了盆热水进来了。
薛老太惬意地泡着脚,感觉人生圆满。
“还有一件事,钱氏可能没死。”
薛春来犹豫着抛出了一句让薛老太不开心的话。
“哪儿来的消息?她现在在哪?”薛老太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是前些日子下面一个木匠来县里报案,说他收留了一个妇人借宿,结果那妇人偷了他的银子跑了,根据他描述的穿着打扮,还有年龄体型,跟钱氏对得上,名字是假的,查不到。”
薛春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那时县尉和捕头都是空着的,下面人也懒得管,看日子,木匠收留妇人的时间就是钱氏出逃的夜里,丢失钱财大约是半个月后。木匠是个老瘸子,没成家,班房里把这件事定义为木匠遇见了骗子,跟来路不明的妇人同居半个月人财两空。”
赵氏小心看了婆婆一眼,也开口道:“我这几天听说了这个事儿,但没有具体的时间,谁也没往钱氏身上想,她竟然还活着,行事更下贱了。”
乡下闲事儿传的快,失真速度也快,隔了十几里地,消息传过来清水村都已经变了味儿了,谁还往钱氏身上想。
“无论她是死是活,休书写了送到她娘家了,把她娘家打砸一通,锅都给砸了,往后她丢的是钱家的人,她们村子的人,跟咱们清水村,咱们薛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在咱们这她就是个死人。”
薛老太说完,十分嫌恶地撇了撇嘴。
她一早就看不上老三家的,好吃懒做,跟二房家的一个德行,没成想她一直防着的二房没偷人,老三家的男人好好的,居然跑去偷人,倒叫她看走了眼。
薛春来家里隐约洋溢着喜气,道观里也暖烘烘的。
价值不菲的薰笼被搬了出来,里面是上好的银骨炭。
薛阳和慕远光溜溜地缩在被窝里,柳婶儿按着薛阳画的图,在一边做款式奇怪的内裤,时不时扔过去让俩孩子试穿一下。
古代的内裤跟大裤衩似的,小时候还行,现在长大了,让薛阳很不舒服,借着慕远的光,画了图请柳婶儿帮着做几条,哥儿俩都换成成新款。
薛阳怕尴尬,拿着话本儿给慕远念,慕远不老实地被窝里在扭来扭去。
“好一个冲虚道长!夜探皇宫,一个人面对数十名大内高手毫不畏惧,手提三尺长剑喝道,贫道不愿滥杀无辜,今日前来,只为我结拜兄弟讨个公道,叫那妖妇滚出来,去我兄弟坟前下跪认错,此事便罢了,如若不然,定叫此地血流成河!”
薛阳推了推趴在肩上的慕远,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手指轻轻翻了一页继续念道。
“堂堂太后去臣子坟前下跪认错,大燕皇族如何丢得起这个脸面?双方顿时大打出手,冲虚道长果然不负盛名,剑气滚滚如长河翻腾,数十名高手不是一合之敌,元慈太后在殿内吓得屁滚尿流,面无人色。”
“冲虚道长大步流星来到殿内,一脚踹翻了元慈太后,手中长剑指着元慈喝道,下跪认错,你去是不去!”
柳婶儿听着故事嘴角轻抿,觉得好笑,心中又泛起苦涩。
一时间停下针线,想继续听下去,看看民间是怎么议论那个疯婆子的。
只听薛阳继续读道:“元慈太后惊恐万分,冲虚道长剑尖的血滴在元慈太后的脸上,元慈犹自嘴硬,叫嚷着有本事你杀了我!冲虚道长二话不说,手起剑落,砍了她一条胳膊!元慈太后疼的双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柳婶儿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薛阳探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柳婶儿,慕远只趴在薛阳肩上,闻着薛阳身上的气味。
明明两个人用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慕远就是能在薛阳身上闻到不一样的味道,让他的心痒痒的,又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柳婶儿拿起手里的针线,对薛阳说道:“冲虚道长砍了元慈太后三根手指,不是一条胳膊。”
薛阳小嘴微张,我去,真实故事改编?
“这是真事啊?可是事关皇家,这些书写了不怕杀头吗?”
柳婶儿咯咯笑了起来,“燕国的太后凭什么杀赵国的读书人?”
薛阳恍然大悟,又问道:“那您怎么知道是砍了三根手指而不是胳膊?”
“因为我在现场啊。”柳婶儿俏皮地眨了眨眼。
“行了,再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明天再改,你们也早点儿睡。”
柳婶儿心情大好,把做好的内裤扔到床上,顺手拿走了话本儿,她回去要多看几遍。
薛阳被慕远的下巴硌得肩膀疼,身后也被膨胀顶着,再次把人从他背后推下去,拿起柳婶儿做好的内裤试了起来。
柳婶儿的手艺极好,改了两次便像模像样了,薛阳穿着挺舒服。
“你也来试试,这个穿着比之前穿的那个舒服的多。”
慕远从被窝儿里直楞楞地站了起来,薛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