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花莲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老郑收起面前的身契,拍了拍她的肩,轻蔑道:“愣着干什么?愿意为少爷上刀山下火海,不愿意替少爷种果树?可见你报恩的心也不诚啊!”
花莲儿顿时瘫坐在地,心中想着如何收场,双眼往前一看,正好最大的包间开着门,里面全是镇上有名的士绅,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伸手抓乱头发和衣服就想叫嚷。
老郑出手如电,啪啪两下点了她的穴,花莲儿只觉得喉咙一麻,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莲儿姑娘,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攀附我们家?打量着我们是大善人呢?若不是不方便出手,像你这样纠缠不清,早就扔乱葬岗喂野狗了,少爷心善让你去种树你就去,别不识抬举。”
老郑掏出身契在花莲儿面前晃了晃,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身契已签,就算打死你,也没人追究了。”
花莲儿脸色苍白,眼里尽是绝望,是啊,身契签了,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光棍刘等一众混混正在燕捕头家里推杯换盏,几杯黄汤下肚,一个个义愤难填,吆五喝六的,叫嚷着要给新任的县尉下马威。
众混混吹捧着燕捕头劳苦功高,太平镇治安全靠燕捕头维持,新县尉不知好歹竟想让一个乡下人护院顶了捕头的位置,真是不知好歹。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告辞。
燕捕头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连连朝这帮混混拱手。
平日里他是这帮人的爷,如今却是对这群下三滥低头。
燕捕头打着酒嗝苦笑,好在他也没指望这群人,只是纯粹为了给后来者添堵而已,元县尉一倒台,他就东奔西走谋了隔壁县的捕头位置,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燕捕头正要关门回去睡觉,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混混又折回来,来人正是光棍刘。
“燕捕头!”光棍刘赔着笑脸儿,贴了上来。
扶着燕捕头进了房,光棍刘跪在燕捕头脚下。
“燕捕头,您是不是要高升了啊?”光棍刘贼兮兮地笑道。
燕捕头看着伏低做小的光棍刘,心中诧异,这货还挺机灵。
光棍刘见燕捕头不回答,便又笑道:“小人想着,您老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只给新县尉使点儿绊子,定是另有出路了。别人在这都是拖家带口的,也不会跟您走,您原先那些手下,现在也不跟您来往了,小人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愿为您老效犬马之劳。”
燕捕头盯着光棍刘那张谄媚又猥琐的脸,嘿嘿笑了一声。
拍了拍光棍刘的脸,说道:“算你机灵,我已经辞了这边的捕头之位,过几日便去隔壁文安县,你有什么长处,值得我带你上任?”
“回燕捕头的话,小的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有一条,绝对忠心!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犹豫。”光棍刘一边说一边磕起了响头。
燕捕头看着不住磕头的老混混,有些犹豫,这种货色没什么用处,他看好的两个手下,家人都在太平镇,不愿意跟他走,他一个人上任,恐怕难压那边的地痞。
“那我问你,你可认识什么能打的年轻小伙子?”燕捕头用脚挑起老混混的头,大着舌头问道。
光棍刘被人用脚挑着头也不恼,用肩托着燕捕头脚,讨好地说道:“小的虽然是个废物,但是这打听消息寻人的事,还是有些门道的。”
“燕捕头是想要那种能打又听话的,跟着您一起去上任,是也不是?”
燕捕头闻言点了点头,看来这人一早做好了准备,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的想,您高升必得带个机灵的,再带两个能打的,帮您处理杂事,压服当地的衙役和地虎,心里选了几个能打的,至于机灵的,您别看小的显老,其实这是天生的老成,小的今年才三十二,小的自认有点儿小聪明,帮您跑跑腿儿是够用的。”
光棍刘咽了口唾沫,开始胡吹起来。
燕捕头看着脚下的少说有四十岁老混混有些憋不住笑,酒劲儿有些上来了,踩了踩光棍刘的脸。
“老子又不是你爹,你几岁关老子什么事,悄悄的把人领来给老子看看,行,你们就一起留下,不行,你们就一起滚蛋!”
说罢,踢了光棍刘一脚,仰头往炕上倒,头晕的厉害。
光棍刘忙起身,帮燕捕头脱了靴子,外衣,伺候他躺好,又把方才吃酒的桌椅以及残羹剩菜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给跟看似熟睡的燕捕头磕了个头才走。
待他走后,燕捕头半眯着眼,心道,这个不起眼的老混混还算会来事。
光棍刘心里的人选,其实就是薛家二房的大儿子,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年轻力壮,又一脸凶像,而且没成亲,没牵挂,很符合燕捕头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光棍刘就回了村子,路上遇见薛东海还打了个招呼。
薛东海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句,匆匆走了。
光棍刘看着薛东海的背影,有些嫉妒这身板儿,要是自己有这体格,哪里用得着低三下四的求燕捕头?
呸!白长这么壮实,还不是个绿王八,老婆在我床上叫的那么浪。
光棍刘的眼神从嫉妒到得意,晃着脑袋往村里走,他得想想法子把人给带去镇上给燕捕头瞧瞧。
对于慕远来说,今日是个大日子,薛阳要过来跟他一起住了。
从薛阳三年前够得着灶台,就开始每日回家做晚饭,这几年一起睡的日子屈指可数,现在薛阳终于可以来常住了。
其实薛阳也没什么东西带,不过是几件换洗衣服,省得来回跑着拿。
慕远安静地抱着一根竹杖,坐在房檐下,双耳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又有些故作镇定的淡漠,少年特有的别扭在他心里来回翻滚。
一切的别扭,都在百步外的脚步声中打破。
慕远猛地站起身,竹杖轻缓又密集的敲打在地面上,摸索着朝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