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铁一般的证据让楚皇当场愣在那里，许久，那个如水一般温柔又带着野草一般坚韧的女子面容，在他眼前慢慢清晰起来。
这么多年，因为痛恨，因为厌恶，因为男子的尊严，他从未想过她，连带着也痛恨楚九黎这个儿子。
当年丽妃与九皇子一起被打入冷宫，他未尝没有一种让两个人直接病死在冷宫的想法，亲自动手杀害他们，他是不愿意的，但是倘若自己病死了，那么就与他无关了……
只是老九命大，竟在冷宫里熬了两年，后来还投靠了皇后与太子，看在皇后的面上，他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心里始终有所膈应，对这个很可能是奸生子的儿子不愿亲近……
再一细想，素贵妃也就是在丽妃倒台之后才备受他的宠爱，甚至每次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总是会若有若无说九皇子的面容与丽妃很像，与他这个父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他当时听了，总是很不痛快……
这场素贵妃通奸之事，因牵扯着当年丽妃之事，竟轰轰烈烈调查了有两月之久，等到楚皇要召见楚九黎入宫觐见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
四月的春色，缤纷如画，葳蕤生香。在大片紫罗兰花墙的下面，皎月担忧地看着楚九黎：“九郎，你没事吧？”
楚九黎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在外面沸反盈天调查当年母妃之事时，他与皎月在府内悠然自得地养伤、练字、画画，时不时指点下皎月的箭术和马术，小日子过得无比自在悠闲。
楚九黎虽然年轻，身体骨子好，但到底受伤失了元气，整个人清瘦不少，站在那里愈发让人觉得犹如一把收敛起所有锋芒的利剑，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芒。
“没事，我去去就回。”他摸摸皎月的脑袋，就转身任侍女们为自己换上出门的锦绣长袍，束上玉冠，转眼，就是个高贵风华、气质无双的睿王了。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楚九黎转身看了皎月一眼，便抬脚走了，身后跟了一堆围随的人。
自从丽妃被诬陷的事情被揭开，他的身份再无异议，连府内的下人面对楚九黎时都更加恭敬了许多，就更不用说外面人的态度了。
皎月含笑静静看着对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过身轻轻叹息一声。
漫天的紫藤花洒下，如在她身上也披了一层或浅或深的紫色。
楚九黎当晚却食言了，随风回来传了消息说是楚皇抱着王爷又哭又笑，还要亲自看看王爷的伤口，后因为喝酒喝多了吐了，现在楚九黎正在照顾楚皇。
皎月一怔，便点点头对随风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照顾王爷。”
随风拱手应了，又匆匆去了。
皎月在心里感叹，看来在楚皇内心深处，对丽妃是极为在意的，只是当年盛怒之下他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任由丽妃香消玉殒，这么多年来对楚九黎的存在又耿耿于怀。现在，他对楚九黎，算是补偿吧。
楚九黎如今名声有了，能力天下皆知，又有救驾的功劳，似乎，只差那个名分了……
楚九黎在皇宫里留了两天，才急忙赶回来，看到皎月后就有些赧然道歉：“是我食言了。”
没有及时回来陪她。
皎月摇头，带了几分羡慕：“你如今有机会能与父亲促膝相谈，却是我再也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一定要珍惜。”
楚九黎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
皎月便好奇地问：“这两天你一直与楚皇在一起？都谈些什么？”
楚九黎眉头微微蹙着，但还是说道：“其实大多数都是谈起母妃在世的时光，和我们在宫外是怎样生活的……”
皎月静静听着，并不轻易点评。
“只是……”楚九黎忽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意难平。
他看向皎月，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我见到了陛下身边新封的一位美人，她与我母妃长得有三分相似……”
而这个美人，正是皇后寻来的与丽妃长相相似之人，又命人将她打扮成丽妃的模样，乍一看，竟是有五分相似了。
皎月很懂他的心情，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无论怎样，如今你和你母妃都得到正名了。从此，你再也不用担心你的身份会成为你的掣肘。”
楚九黎笑了笑，眼睛望向遥远的天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的父皇，不是个长情之人。倘若不是因为母妃被人诬陷背叛他，他身为一国之主的尊严让他不允许将这件事放下，兴许如今，他根本记不得我母妃的模样了……”
正所谓爱极生恨，恨极也会生爱……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
他的父皇只为惨死的母亲哀悼了几日，便迫不及待爬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楚九黎的眉梢眼角，带上几分如这四月夜色的寒意。
“皇后此举，可是要针对你？”皎月问。
素贵妃犯了通奸之罪，证据确凿，不存在诬陷之说，楚皇早就刺下一瓶鹤顶红，而她所生下的那个让任性娇宠的十六皇子，虽无法证明他不是楚皇亲生，但楚皇却也迁怒到了他身上，找了皇室中一已经绝户的旁支将十六皇子给过继了出去。
如今，也已经没有了十六皇子。
皇后与楚九黎联手做局，才一举斗倒了素贵妃。
素贵妃与郎中令李介通奸，虽是她本人所为，但却是这几个月楚九黎与皇后配合默契故意引诱的结果。
皇后深信自己的儿子先太子是被素贵妃所杀。
楚九黎挑眉一笑：“皎皎，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一时的利益。”
皇后还不算太老，倘若能用区区一个丽妃的影子来勾得楚皇重上她的床，她兴许还能再生下一子。那么，就没有楚九黎什么事了。
他见皎月脸上是掩饰不住对他的关心，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轻抚着她的眉眼，低声：“别担心我，我已经将后路都安排好了。皇后他就算是想过河拆桥，也要做好一起落入水中的准备。”
皎月用力点了点头。
“再说，我也有其他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