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小时候还未出家时,有时说错了话,娘亲对她说的话,如今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
看到唐治和梵音诧异的眼神儿,如露顿时如一只头回下蛋的小母鸡似的,胀得小脸通红。
唐治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笑道:“如露小师父天真烂漫,此为率性真人也,何必羞窘。”
如露慌乱他顾道:“殿下,还是先坐下歇歇吧,我们……我们先歇足了体力,才好继续赶路。”
……
山中老人他们就不像唐治一行人这么幸运了。
他们此时坐在一棵已经枯死的胡杨树下,旁边就是一条已经不知干涸了多久的河床。
他们现在只剩下山中老人、道妍儿、仙雅丽和两名男弟子。
另有一名弟子伤势不轻,山中老人给他留了一匹马和一些食物、饮水,让他自行返回,至于会不会死在半路,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匹和骆驼都被他们牵了出来,整合了一下,水囊和食物倒是还不缺,但是枯树不能遮荫,白天的时候,那阳光穿透力太强,照得他们脸蛋儿都是红通通的。
道妍儿忍不住道:“父亲,大漠茫茫,他们逃的又快,我们再找下去,恐怕也很难找得到了。不如早些回去吧,他们就算不因迷路死在这荒漠上,想走出去只怕也好久。”
山中老人摇了摇头:“机会难得,错过今日,我们再想杀他,难上加难。”
道妍儿道:“咱们是干杀手的,杀人亦或被杀,岂不是寻常事?如果每死一个我们的人,我们都要给他们报仇的话,那我们哪还有今天?”
山中老人微微一笑,道:“妍儿,你以为父亲只是为了杀他泄愤?不不不……”
山中老人道:“在这荒漠之外,正在进行一个惊天阴谋,如果成功,我们也将获得前所未有的丰厚回报。”
他站起身来,眺望远处,徐徐地道:“唐治,如果能死在这大漠里最好。如果他命大,那也没关系,我们只要紧追不舍,让他疲于奔命,他就不能尽快返回陇右。”
山中老人转身看向道妍儿和自己的几名弟子,道:“他回去的越晚,越难对局势及时做出反应。等他逃回去的时候,大势已去。
那时他就会发现,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做什么,都是自蹈死地!杀人的方式有许多种,为父当年,曾经就试过,将一个人逼到走投无路,让他自尽而死。”
山中老人微笑地道:“可我,还不曾试过,把一个手握重兵、封疆一方的大将军,一个最有希望登上至尊宝座的亲王,活生生逼死!”
“哈哈哈……,这件事,真是太有趣了。”
仙丽雅抬头看着天边飘来的云朵,又将一根手指濡湿了,竖起来试了试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风向,然后苦起脸儿来,对正得意洋洋的山中老人道:“山主,怕是要下雨了。”
山中老人眉头一皱,抬头看看这棵枯死的高大的胡杨树,吩咐道:“赶紧收集柴禾,哪怕只是一场小雨,也会让这里的夜晚,变得异常寒冷的!”
……
卢龙之北,在秋季犯边的鬼方大军,顺利夺去了很多粮食。
朔北节度使安载道被剿灭,这里重新纳入朝廷直接控制之后,燕赤霞屯兵于边,开垦了许多丰沃的田地。
他的军士多为北地揭竿而起的百姓,这些人的家眷,包括在这几年间娶妻生子建门立业的,在这里形成了大量的堡屯。
对于鬼方人犯边“打草谷”,燕赤霞并非没有预案,其实往年秋天,鬼方游移于两边交壤地带的部落,也曾来袭扰过。
但是,从没有这次这么大的规模。
鬼方精锐,几乎是倾巢而出。
而且,他们行动之快,根本不予人反应时间。
燕赤霞只来得及将军民百姓集中在几处大的堡塞,行动之仓促,连这些百姓家里的瓶瓶罐罐都不许他们带,更谈不上突击收割庄稼了。
庄稼,就是这些百姓的命啊,强迫他们去大的堡塞,就已有人激忿不肯了,如果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庄稼,势必激起反抗。
不过,趁着鬼方兵收割庄稼,燕赤霞趁机出兵,发动了几次反袭击,倒也让鬼方兵因此损失不小。
除了这种突袭,双方在正面战场上也打得有声有色。
如果燕赤霞这道屏障被破,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卢龙了。
因此,卢龙地方也甚是支持,由谢家带头,不只一次组织士绅,驱赶猪羊,上前方犒赏三军。
这也大大提振了燕赤霞部的士气。
鬼方兵这边,虽然掳了许多百姓人家,收割了不少庄稼,但是金银财宝,就没有多少,同样是宝贵财产的人口,也没掳来几人。
他们久战于卢龙之北,在燕赤霞部的有力反击下,随着气候一天天转向深秋,军中也渐渐有了怨言。
尤其是一些明着不敢反抗裴甘丹的族酋,暗中煽动之下,军心渐渐涣散。
萧千月敏锐地发现了这种态势,当初洛昂达的大军刚入关时气势如虹,后来可不就是先从这种征兆开始的么?
萧千月马上找到裴甘丹,反映了这种情况。
裴甘丹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萧特勤不必担心,我军疲,燕赤霞部的军兵又何尝不疲惫?”
萧千月道:“但他们是守的一方。粮草补给,我们不如他们。现在,天气又在渐渐变冷,一旦……,臣担心,会重现当初攻打卢龙的状况。”
“不会的。”眼见萧千月忠心耿耿,处处在为他打算,裴甘丹决定给他一颗定心丸吃。
“你放心,卢龙这边,很快就要发生大变故!到时候,它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