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治走回自己的雅间,女店伙已经把几案上的杯碟收拾干净了。
一瞧那位唐节度背负双手,遛遛达达地走回来,自家大娘子就像绳儿被人牵在手中的一只小狗狗,虽然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乖乖跟在后面,不禁忍笑退了出去。
唐治盘膝坐下,指指对面,道:“坐!”
“哦!”
狸奴乖乖巧巧地在他对面跪坐下来。
一个眉眼如画的艳丽胡姬轻轻拉开了障子门儿,探头往里一看。
咦?竟没有发生她想象中的刺激一幕!
胡姬很失望,但还是托着食盘走了进来。
一壶剑南烧春、四碟下酒小菜送了进来,倒把唐治看的一呆。
他看见胡姬端着食盘进来时,还觉得挺有眼力见儿的,知道主动给他送上一壶好茶。
结果……怎么送酒来了?
这是让我一边喝酒助兴,一边教训她们大娘子么?
“换茶来!”
“是!”胡姬答应一声,却没把酒撤了,赶紧的又去送了壶茶来。
刚刚沏好,淡淡的茶香悄然飘逸,令人闻之,心神清朗。
一壶烧春剑南醉,半盏赵坡绵竹香。
这茶却是巴蜀一带有名的赵坡茶。
唐治抬手去拿茶壶,狸奴眼疾手快,赶紧挪动膝盖,急急上前两步,抢先一步抓过茶壶,给他斟了杯茶,然后殷勤地捧给他。
唐治瞟了她一眼,接杯在手,冷哼道:“你这酒楼,开的比我赴任还早吧?”
狸奴“嘿嘿”地一笑,道:“略早……那么个把月儿。”
唐治道:“皇祖母让你们先行布局关陇,是为了协助我吧?”
狸奴道:“是呀,圣人对郡王非常关心,唯恐郡王对关陇人地两生,受人蒙蔽,所以差遣玄鸟卫提前布局。我们大王对郡王的安危尤其关切,将我们三分之二的人手都调来了关陇呢。”
唐治点点头,道:“可是,你们来的比我还早,怎么也不见你们送了我什么情报呢?”
“谁说没有。”
狸奴急了:“郡王千万不要信口开河,这种话可不能乱讲的,不然就是人家严重失职了。其实人家给郡王送过消息的呀。
只要奴奴觉得应该让郡王知道的,奴奴就使手段,通过……嗯……一些人手……”
唐治道:“通过我节度前街的卖杂货的老丁头,西街那对做针娘的母女,东街那对做脚夫的兄弟,以及后街开棺材铺的那三个残疾老兵?”
狸奴一下子眼睛瞪得溜圆。
他知道了?安排在节度府四周的四个眼线点,他全都知道了?
难不成有内奸?
唐治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入驻节府之后,老古和老程很是花了一段时间,对节府周围百姓进行了一番调查,更是利用他们神出鬼没的身法,暗中逐户盯梢排查过一段时间。
那还能看不出端倪?
只不过,在暗中观察的时候,二老就已发现,这是朝廷的耳目。
回报唐治以后,唐治觉得,既是朝廷耳目,他们不愿意暴露身份,便也不必揭破,暂且佯作不知就是了,也没让程古二老再继续深挖下去。
只是如今既然发现了狸奴这个大特务头子,又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对陇右采取的一系列重大行动,唐治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以进为退,所以这才说破。
“啊,郡王英明!”
狸奴翘起了大拇指,一边狂拍马屁,一边难为情地道:“人家还以为,能瞒过郡王耳目呢。”
唐治笑了:“你呀,玄鸟卫甘为耳目,隐于陇右,默默无闻,卫护本王,太也辛苦了。
其实,你们撒到地方上去的耳目固然应该隐藏身份,而你,则大可不必嘛。大大方方对我亮明身份,有什么消息,通报不是也更及时么?”
狸奴眼珠乱转,干笑道:“郡王说的对。”
唐治道:“既然我说的对,你现在又被我发现了,那么,就别藏了,跟我回节府吧。”
“啊?”
“本王在节府中单独辟一个地方供你使用。有什么情报,正好及时报与我知道。
你呢,也不必筛选之后,捡那觉得应该叫本王知道的说了,你怎么会知道,哪些情报是本王需要、哪些情报是本王不需要的呢?
以后事无巨细,只管整理了报与本王。”
“呃……可是……”
“好了,就这么定了。”
唐治站起身来,走到狸奴面前。
狸奴跪坐在那里,看见一双袜尖儿已到了面前,不禁仰起了脸儿来,可怜兮兮地道:“奴奴可不可以……不去?”
唐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似笑非笑:“你说呢?”
“哦,那奴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