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长的指上,拈着一只剔透的水晶杯,杯中有殷红的葡萄美酒。
孟姜呷了一口酒,想了一想,便侧了身,用一只手将蔽体的轻纱往后一撩,便露出半轮明月,刚煮熟的蛋清儿一般。
只是,上面有一块乌青,那是唐治的足背扫中的地方,虽说没用全力,可是怎么可能不留淤青。
孟姜恨恨地放下了蔽体的轻纱,狠狠地抿了一口葡萄酒:“啊……真是一个混蛋呐……”
一侧地毡上,跪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容貌娟秀。
看到孟姜的举动,她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忍俊不禁地低下头去。
她是古夫人,小古的母亲。
小古和程蝶儿,父母俱在,只是他们的父母一直在孟姜身边听用。
倒是小古和程蝶儿此前尚未成年,而老古和老程,这些年不大被孟姜差遣任务,这次才一并调出来,去了唐治身边。
孟姜越想越不甘心,明明我武功比他强,如果不是一早认出了他来,对他手下留了情,他能踢中我?
可是……找谁说理去呀,说我明明能打过他?我堂堂隐宗宗主,能掉那架儿?
可正因为觉得自己委屈,却又无法辩白,她才郁闷。
古夫人却很开心,这样的宗主,才是一个这样年纪的正常女孩儿啊。
她一直觉得,为了让孟姜能胜任宗主的身份,把她调教的过于理智,凡事只从利益得失去算计,对孟姜来说,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古夫人虽然忍住了笑,孟姜还是感应到了,她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顿时又是一种懊恼。
“咳!”
孟姜咳嗽一声,威仪再现。
烛光在她身上罩起一层淡淡若无的光晕,宛如烟笼芍药,不可方物。
“我打算离开江南了,先去广陵一趟,然后就回关中。”
古夫人吃惊地道:“陈琛已经落到唐治手中,宗主……不管了?”
“不管了!”
孟姜走到榻边,惬意地往被上一靠,两条长腿一叠。
“卢家的野心太大了,活该它得一些教训。如果不是卢家,关陇那些门阀,未必会搅出这么多事儿来。”
孟姜悠然地呷了一口酒:“古夫人,你先回去,给卢家传句 话。”
古夫人恭谨地道:“请宗主示下。”
孟姜道:“告诉卢家,马上和陈琛做一个切割,从此偃旗息鼓吧。不然的话……”
孟姜的眉头跳了跳,唐治那个扫把星,不会去她的老窝搞事情吧?
不会不会,他是唐姓,他是前朝大炎血脉,女帝绝不会放他回唐氏龙兴之地的。
这样一想,孟姜顿时心安了许多。
古夫人恭声道:“是,属下记下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此事,要不要告知叶东来?”
孟姜歪着头想了想,道:“不必了,他和关陇那些人,关系密切着呢,卢家知道了,他也就知道了,我要巴巴儿地去告他?嘁!”
……
海浪轻轻地拍击着沙滩,一条海船静静地停泊在近海处。
然后,大船上放下了一条小船,七八个人从大船上下来,那小船便驶向岸边。
岸边,早有几个人候在那里,没有挑灯,夜色下,三道人影,拢着披风,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到小船驶近,这才迎了过去。
船上第一个下来的是狸奴,然后是押着曹晟的两个玄鸟卫,接着才是贺兰娆娆。
岸上那三个人齐齐一抱拳,躬身道:“见过大王。”
贺兰娆娆悄悄潜到江南,不动声色地暗中调查,最终追查到曹家的可疑。
为了抓捕曹晟而不打草惊蛇,她耐心等到曹晟出海。
而在此期间,她又查清了曹晟和双屿海盗的关系,再想办法进入双屿岛,并与福州水师里应外合,将双屿海岛一举消灭。
此事之后,她就地审讯曹晟,拿到确实口供之后,这才又悄然回返陆地。
此刻见到自己安排的接应人员,贺兰娆娆马上问道:“陆上情形如何了?双屿覆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来了,曹家可有反应?”
那人道:“正要禀报大王。”
他把曹老太爷被人绑票的事说了一遍,贺兰娆娆黛眉一蹙,疑惑道:“这么巧?”
那人道:“此外,姑苏、无锡那边,也闹腾的厉害。”
他把鼋头雅集士子发难,唐治调兵抓捕士子,江南士绅此刻正响应无锡张老太爷号召,纷纷赶赴姑苏向唐治发难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贺兰娆娆要扮东瀛艺伎,要潜入双屿岛,要调动福州水师,这些事说来只需一个结果,可这个过程要实施起来却是非常复杂的,所以她很早就出海了。
她出海时,还只知道唐治到了江南,那时就连潘真人都还没有被抓起来呢。
她没想到,就这么一段时间,唐治已在江南成了过街老鼠,被人群起而攻之,搞得如此狼狈。
唐治若不是被欺负的太狠,以他谋而后动的稳重性格,又怎么会悍然抓捕百余名士子,却不考虑激怒整个江南士族的后果?
贺兰娆娆有点生气了,江南士族也太狂妄了吧?简直是欺人太甚。
如今,我有曹晟在手,倒要去姑苏好好打他们的脸。
想到这里,贺兰娆娆吩咐道:“走,我们回去,只歇一晚。明日一早,给我备好船,我要,去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