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香球开到第七日,颜色渐渐淡了一些,呈现出淡淡的粉绿色,下头少许的花瓣有些要枯萎的迹象。
林婉儿同夏晚晴、夏芷容三人预感到它开不了几日了,日日都要来看一遍。
这日,三人正在凉亭里一边说笑,一边插花,管家抱了一个小匣子和一封信过来。
林婉儿一看,便知是赵锦城来信,禁不住心下一喜,甚至连心跳也有些快了。但有外人在,她又不好表露出来,喊了采莲半天,也不知她跑哪儿去了,竟没有回应。林婉儿只好亲自从管家手中接过那信和匣子。
那两人见林婉儿那副有些含羞带怯的神情,都觉得有些奇怪。
“婉儿,是谁的信啊?”夏晚晴挑了挑眉,半笑着问。
林婉儿佯装浑不在意地随口道:“哦,是王爷寄来的。”
“哇!”两人皆一同捂嘴笑起来。
“王爷可真有心啊!”夏芷容道。
“快看看,写了些什么,好告诉我们知道知道。”夏晚晴催促道。
林婉儿原打算先放回院子,等她们二人走了再看信,但此刻却被她们催促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先拆了信。
“王爷说了什么呀?”夏晚晴伸长了脖子问,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信上瞟。
“是啊,说了什么?”夏芷容也催促道。
她们这些女子,极少有机会了解院墙之外的事,如今有了婉儿这个契机,她们实在好奇得厉害。
林婉儿一行一行地将信浏览完,淡淡笑了一下。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婉儿,快说,王爷都说什么了?”夏晚晴作势要去抢,林婉儿赶忙将那信一扬,举得高高的,“别动!”
二人当真一动也不敢动地僵在原地,夏晚晴伸到一半的手,也僵在半空。看了一眼林婉儿,夏晚晴收回手,“好啦,我不动就是,那你倒是说啊。”夏晚晴见她那欲说不说的样子,急得犹如百爪挠心。
林婉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讲了一些王爷在路上的见闻。”说着,林婉儿犹豫了一下,将信递给二人。反正也没有什么不能叫她们知晓的私密之事。
二人便凑在石桌上一同看。
婉儿:
不知你近日在京中,一切可好?
我们再有一旬左右,便可到塞北了。
告诉你一件事,小五现在做饭的手艺,是越来越纯熟了。等回到王府,叫他做给你尝尝。
我有一次好奇,让小五教我,可一听见锅里的油滋啦滋啦响,我就害怕。说来也奇怪,不过就是几滴油而已,我竟感觉有如刀山火海一般。
现在,我们正向着西北方前进。
从前,我以为普天之下的季候都像京都一样,但到了这边,我才发现,并非如此。
我们向西大约十日左右,我便渐渐发现,这里的风和草木同先前所见到的大有不同。这里的风很干燥,水源也越来越少。
这里的树不似京都的那样高大,草也不似京都那般肥沃,花的品种也极少。可惜路途遥远,带不回去,我采了几朵听说干了也还能看得出原貌的,一并捎回去给你瞧瞧。还有一些,只能将花瓣摘下来,晾干了,夹在信笺中才能带回去,不过,即便到了京都,多半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越往北,山越少,天也越是干旱。渐渐地连树都少见了,只能零星地看见一些不甚繁盛的树,奇特的是,那树虽没有几片叶子,但从头到脚都长得笔直。具体模样,我画下来给你看。
我们前几日路过一个村子,村中人多养牛羊,但那牛羊又同我此前所见的不同。我也画下来了。村中有姑娘头上戴头巾,倒与京中常用的头绳有所区别,我也捎了一条给你,虽或许不甚好看,但瞧个新鲜,也是不错的。
还忘了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前一封信提到我们路过一个村子,我第一次见到活鸡的事,实际上还有件事忘记同你讲了。
我们路过那村子时,已经赶了近一个月的路,啃了许久的干粮,腹中实在焦渴得紧。那日离开村子时,我同村人买了几只鸡,连同一个装鸡的笼子一并带着上了路。后来,我们一次中途歇息,将那鸡宰杀了,好好吃了一顿。
士兵们做饭简单,但或许是人多的缘故,吃起来格外香。
有个士兵,还教了小五一种新的烹饪鸡肉的手法,那手法甚是奇妙。说来你可能都不敢相信。
士兵将那鸡杀好洗净后,没有剁成块,而是径直抹上些盐巴,用叶子一包,糊上一层泥,而后在地上挖个坑,点上柴火烧成炭火,又将那鸡扔进炭火堆里,直接给埋上土。
我见那鸡不仅糊满了泥,还被埋进了土里,心想,这是给它下葬吧?这还如何能吃?况且,连明火都没有,能熟吗?
但那士兵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又叫我产生了些疑惑。
后来,大家吃完饭稍作休整就上路了,但那士兵说时间还未到,我和小五便留下来等。
我原也只是想看看,那鸡究竟会不会熟。
我俩大眼瞪小眼,终于等到了那士兵说的时间,才将那鸡从土中刨出来。
可你猜我们刨出来是个什么东西?那简直就是个干巴巴的土疙瘩。我见了那土疙瘩就没了食欲,心想还是算了吧。
但小五试着按照那士兵教的方法,敲开表面的泥土,你可知又发生了何等神奇之事?
你绝对想不到,待他刚一敲开表面那层泥土,肉香味便扑面而来,瞬间馋得人直流口水。
待小五将鸡从叶子中剥出,整只鸡油润光亮,鲜香扑鼻。我撕下一片尝了一口,虽说未有王府里的那些佐料,但油而不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鲜香细腻。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等美味的鸡肉!
吃惯了王府里厨子的手艺,这等新鲜吃法倒是头一次见。倘若有机会,定要让你也尝尝。
我和小五吃了肉,又用叶子给那位士兵了包一些以作犒劳,就骑马去追他们了。
后来,那士兵告诉小五,这鸡叫做叫花鸡,还有个名字,叫做富贵鸡。同一个东西,却有两个截然相反的名字,是不是挺有趣?
倘若放在从前,我绝对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还能有将鸡糊在泥巴里的吃法,真可谓惊世骇俗。
不得不惊叹,民间百姓的智慧,当真是神奇而又无穷无尽啊!他们才是真正拥有大智慧之人!
近日,京都的天气应当日渐回暖了吧?再过一段时日,就该到了牡丹开花的时节,也不知那株绿香球今年会不会结花苞。若今年结不成,明年大概能结成,那时你应当能看见它开花的样子。
北方风沙大,天气回暖得也慢许多,京都的桃花此时大约要凋谢了,北方的桃花至今还未开放,听说大概还需再过近一个月才能开。
不过,北方的天空很好看,特别蓝,云也格外白,看起来很柔软,整个天空很是干净,瞧着叫人身心平静。你若能瞧见,必定会喜欢。
你的月例,我临走前吩咐了管家,叫他按时给你送去。若他忘记了,你同他提一声便可。刘管家是王府的老人了,是个靠得住的人,应当不会出差错。
京都已到了换季的时节,记得多买几件衣裳,若银钱不够,去找管家拿便可,可别苛待了自己。
玉之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