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一块锦帕拿了进去又拿了出来,盥洗的面盆从圆的换成方的。
对于今夜的结果,他们早已心知肚明。
每个人脸上印刻的焦急而又惶恐的表情,都不过是表演给自己看的假面罢了。
推开身旁服侍的掌事宫女,独自走过跪了满地的太医,阙静君来到了自己儿子的病床前。
她的皇儿最是聪慧乖巧,就连太傅也时常在皇帝面前夸赞他。
可是如今才五岁的孩子,浑身高热到红肿,躺在病床上呻吟不止。
一边身子止不住地抽搐,一边嘴里还苦苦地喊着“母后”。
阙静君的一颗心也几乎要被他喊碎了。
“轰”得一声雷鸣。
狂风吹开了寝殿的木窗,霎时间,闪电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宫殿。
也照亮了大皇子脖颈上那块翡翠的观音像。
还没等满宫的宫人反应过来,阙静君便已经抱着大皇子冲出了永安宫的宫门了。
贴身的宫女太监当即就想追随上去。
可刚一跨出宫门,幕天的大雨倾盆而下,轰然的雨势将宫人们砸回了屋檐之下。
而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眼前便失去了她的踪迹。
阙静君用凤袍包裹自己的儿子,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就像当初十月怀胎一般的紧密。
大雨倏忽而下。
满头的珠翠和金饰珠宝成了负累,华美锦绣的长袍浸了雨水也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不能停。
她的儿子还在等着她。
既然御医说是无力回天,那她就去求一求这老天。
她要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佛堂,去求那满殿神佛,去求他们放过自己儿子一条生路。
大雨滂沱,阙静君久居深宫,年轻时的那份活力早就被这深宫吞噬殆尽。
路上一颗小小的石子便可以让她崴了脚,狠狠地摔在砖地之上。
阙静君下意识地抬起双臂缓冲,手肘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却也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还来不及爬起来,阙静君掀开胸前的凤袍,就着趴伏的姿势,查看孩子的状况,却只见他就连呻吟都几不可闻了。
孩子高热不退的身体仿佛一路从心间燎过她的喉咙,留下灼烧肿胀的瘢痕,让她只能发出喑哑撕裂的乞求。
“放过我儿子吧,老天爷,我求你了……
我愿意替他去死,我求放过我儿子吧,我求你了……”
作为这全天下最为显赫的女人,她满身狼狈,苦痛哀嚎,跪在这漫天风雨之中乞求上苍,只是想留住自己的儿子。
可是大雨倾盆,就连她的呼号也尽数被吞没在了这天地之间。
这哭声就连这宫墙都无法穿透,又如何能上达天听呢?
就在阙静君自己都心死之时,一旁深锁的宫门被打开,一个身着大红色宫装的女人独自撑着扇缓缓而出。
斗大的雨滴砸下,阙静君分辨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只记得她当时弯腰查看了自己怀中儿子的病情,然后对着自己问道:“你刚刚所说,愿意一命还一命,是否还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