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尔大陆,北部苍山脚下
依山而建的部落里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细细看去他们和岩心部落在忙着同样的事——建造围墙,只不过他们用材更坚固,是一块块巨石,而不是实木。
男人们齐心协力搬运着巨石,一块接一块往高处送,女人们则用木材修葺自家院墙,除了伤者和幼儿几乎没有人闲着。
看着苦累,却不见他们脸上有一丝埋怨,甚至有说有笑,且手上的活儿细致认真。
若是放在五年前,他们绝不会在这个狩猎最好的季节去做与食物无关的事,但,他们现在是被神使选中的部落,神使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要按照神使的命令做事就一定会让他们的日子变得更好。
就比如现在,用巨石垒砌围墙,用实木改造木屋,这样不仅可以抵御外敌,木屋还能冬暖夏凉,比草屋好了十倍不止。
斐看着部落里一天比一天的变化,心中感慨不已,想起那位大人曾经孤身一人找到他时,明明人才到他的腰高,却是那般笃定地告诉他要帮他把部落变成最强的部落。
想起这些年来与大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斐的脸上不由会心一笑,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把大人的话当成小孩子不知所谓的戏言,现在想想,也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呢?
“首领,这是重新找的土和石块,您让大人看看用这种行吗?”
木列满头大汗,身后的狼尾还沾着水汽,显然是从林子或溪边赶来的,手里还提了好几包兽皮袋子,里面全是他这几天漫山遍野东刨西抠的土和石块。
围墙修建的巨石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地基部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黏土,所以木列才领了神使大人的吩咐,按照他的要求寻找黏土和石块。
“辛苦了,大人这会儿应该不在屋里,我刚去看过了,你先去歇会儿,等他回来了再给他看吧。”
斐掀开袋子略看了一眼,他也不懂这些是否达到了大人要求,还是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好。”
木列收起兽皮袋往自己家走去,这几天在外跑着都没怎么抱抱他的小狼崽,大手摸到身侧的莓果,他的小狼崽应该还没吃过,想着乖巧可爱的儿子,步子不禁急促起来。
看着木列走远,斐继续巡视着部落,一点不着急去找那位大人,应当是又去了星月湖,而且这个时候的大人一般也不太喜欢有人打扰。
桦瑕部落后方的森林中,有一湖泊在晚上时总会将夜晚的星空和皎月完整地画在湖面,湖的四周长满了莹草,每到夜晚就会发出微光和星月交相辉映,湖底有耀石铺满,沤珠槿艳犹如一片缩小的星空。
这样的景色在玄京第一眼见到时就想让殿下也看一看,可是,离开殿下整整五年,也没有得到殿下任何召见,他不知道是只有自己如此,还是他们都一样。
殿下是最慈爱尊贵的神祇,却也对他们狠心无比,他知道自己生来就背负的职责,也一直有遵循殿下的教诲认真履行着,可为什么,被神明选中的孩子没有得到完成任务后该有的奖励呢?
换下在众人面前稳重沉静的面具,玄京坐在湖边,难得露出困扰又脆弱的表情,呆呆地望着夕阳下的湖面,一双翠绿的眸子里满是少年人的迷茫。
胸腔又在隐隐作痛,玄京抓紧胸前的衣服,企图用按压的方式减轻些痛楚,伤口前些日子斩杀岩妖时受的伤好得比之前的伤都慢,还好最近部落忙着修建围墙不用他时时出面,否则被他们察觉是迟早的事。
斩杀岩妖是私事,他的锻体需要突破,虽不知道另外四人的修炼进度,但他却一天也不敢懈怠,要变得更强才行,才能有资格成为殿下的,从神。
这是玄京今天刚领悟到的,原本只是来湖边打坐养伤,却猛觉天地间多了一些东西,隐隐告诉他回到殿下身边的路是有的,只是有些难罢了。
这样的消息,让玄京心如擂鼓,忘了疼痛,眼中的迷茫被势在必得取代,眸光一点一点点亮眼前的视野,锋利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冷峻的脸上重新换上稳重的面具。
他一定会再次回到殿下身边的,一定会的。
整理好情绪,玄京就准备起身回部落,然而,周围时间突然静止,他立刻警戒起来,身侧的手捏起法决正要正要应对,下一瞬就被拉到了一个水软山温的地方。
自峰崖间流淌而出的溪水在他前方汇聚成一汪清湖,四周灵气具显成雾,氤氲缭绕。
探查此地没有危险后,玄京也不敢放松,正思索着如何出去时,身后传来细微动静,他转身就要抬手攻击,却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警惕性不错,你长大了,玄京。”
阑华自林间缓步走出,看着曾经的孩子已长成这般锋芒毕露的少年,心里发出一阵老母亲感叹。
“殿下。”
玄京怔怔地看着那抹一如儿时般未曾改变分毫的身影,绸缎一般的三千丝随风而扬,精致的面容还是那般圣洁高贵,摄人心魄,唯有一双不见暖意的瑞凤眼看过来时让他清醒许多,他嘴唇蠕动几许,心中万千话语出口只化作一声轻喃。
“此间时日,辛苦了,你将部落发展的很好。”
比她的好得多,她都追不上了,阑华嘴上夸奖着,心里苦得不行。
“都是因为有您教给我们的知识,世人才有脱困的路。”
玄京喉咙发紧地回答道,他不敢多看面前的神明,他怕这只是梦,那熟悉的声音如同记忆里一般在夸他。
“不必自谦,你做得很好。”
阑华见少年低头不看她,于是趁此肆无忌惮地从上到下将他看了个仔细,少年的身量已经比她还高了,曾经仰望着她的孩子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长得跟她想象中一样帅气,阑华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感动。
原来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啊。
“不过,你似乎受伤了?”
“快好了。”
殿下不愧是殿下,仅一面就能知道他受了伤,但玄京还是下意识往轻了说,他不想让殿下觉得自己是急功近利的人。
“你们是我选中的孩子,自出生便肩负职责,也算是我强加于你们的,所以,莫要勉强,别让自己陷于险境。”
阑华看着玄京低头倔强的像不让父母知道自己受伤的孩子,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句。
“是。”
玄京把头埋得更低了,温柔关怀的声音就在耳边,眸中有热气模糊了视线被他极力忍下,能得到殿下关心,再多的伤痛都不会痛了。
神明还是眷顾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