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既没有令年悠然感到惊喜,也没有令年悠然感到害怕,她只是感到很疲累,她想到自己还要再一次面对家庭破裂带来的伤痛,这就像在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又拉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一样令人感到难受。
对于年青山和柳清波这对父母,她的感情似乎已经在上一世被他们消磨得所剩无多了,在她想向高逸林伸出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放过自己,重新开始了。
经历了一世后,年悠然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她的父母就是一对疯子,是一对为爱痴狂的疯子,只是一个是博爱,一个是霸道的痴爱。
她知道,有没有梅暖的出现,柳清波都会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她有病,解药和毒药都是年青山,而不是她年悠然,重生也许只能解脱她自己。
“哎!”她叹口气,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她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去应对这一切,对了,还有明天的月考。
年悠然重生的这一年刚好十八岁,自从她十六岁爷爷奶奶车祸离逝后,她就从一个三线城市来到父母和姑姑居住的京市来上学,在学习上她经历了近两年的追赶,也只勉强爬到了中等偏上的位置,可此时的她是从二十五岁重生回来的,她早就忘了高三的知识点了。
她一想到自己不光要应付明天的月考,还要再次经历三个月后的高考,就感到头痛不已。
她好不容易等液体输完了,下床披上外套,提上背包就到主治医生那里问了问自己的伤势。
“医生,我这伤不要紧吧,我是高三的学生,不能耽误功课。”
医生是个戴着玳瑁镜框眼镜的中年人,他正端着一个散发着枸杞味道的热气腾腾的保温杯想往唇边送,听到年悠然的问话后,将保温杯盖上后,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温和的笑着说:“高三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我给你开点药,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到医院来!你大概是在摔伤后受了惊吓,出现了发烧的现象,我再给你开点退烧药,今晚也许会用得上。”
“谢谢你医生!”
年悠然接过医生开得药方,就匆匆往缴费窗口走。
她边走还边琢磨医生写的字,真好看,龙飞凤舞的,一个字连着一个字,就没看见断了线的地方,难怪人说,医生的药方和道士的符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来“驱鬼”的。
年悠然拿了药,正要往大门外走去时,她无意识地往侧边的电梯口看了一眼,一个穿着浅咖色风衣,戴着黑色渔夫帽的长发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迟疑了一瞬,电梯的门就打开了,出来了几个人,然后那个女子和外面等着的几个人都挤了进去。
她觉得这女子有点熟悉,但是她一时间又想不起这是谁。她紧走几步赶到电梯前,她看到电梯只在五楼和七楼停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往下直达一楼了。
她没有犹豫的走进了电梯,然后在五楼出了电梯,五楼是普通外科。她随意的在过道里走了一个来回,探头看了看那些敞开门的医务室,并没有看到那个女子,也许她在七楼?于是她又搭乘电梯往七楼走,七楼是神经外科,她又如出一辙的找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那个女子。
她想,也许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这世间相似的人有那么多,自己仅凭刚才那晃眼一下的熟悉感就去跟踪对方,似乎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她自嘲的拍拍自己重生以后变笨的脑子,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可就是想不起来,算了,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自己还是早点回家啃书本吧。
粗心的年悠然没有发现她坐的电梯是单号停靠的电梯,也就是说,如果你要到六楼,坐着这个电梯,五楼下的话,你得再爬一层楼,七楼下的话,你就得再下一层楼。
回家的路上年悠然在肯德基打包了一个汉堡包和鸡翅,她记得上一世父母回家的时候很晚,他们的画展办得很成功,在庆功宴上,几个人都把她给忘记了。
不过她并没有怨他们,毕竟不去看画展、赴庆功宴的是她自己,她始终无法融入父亲他们那个艺术圈子,她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做自己。
早春的下午还有点阳光的暖意,但是一过五点以后,太阳偏西,那点暖意也被冷风吹得消失了踪影。
年悠然将自己薄羽绒服的帽子拉到头顶戴好,然后缩着脖子在路口等出租车,大概是受了伤,发了烧,她又感觉自己像被雪掩埋一样寒冷了,此时她的肚腹也在隐隐作痛,她难受地蹲了下来。
“你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一个年轻男子略微低沉的声音问道。
年悠然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咬着下唇说:“能不能帮我拦一辆出租车。”
“哎,你不是溜冰场摔倒的那个女孩吗?”那个男子蹲下身,用手虚扶着年悠然受伤的那个手臂,担心地说,“你不是在医院里输液吗?怎么出来了?我记得是你母亲在陪你,怎么你~”
“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年悠然惊喜地站了起来,此时她似乎感觉身体也没那么冷了,肚腹感觉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男子站起来,用右手手指轻轻揉了揉右眼角,然后看着年悠然笑着问:“你这是好了吗?”
“还有点疼。”年悠然尴尬地笑了一下,用右手捂着肚腹,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年约二十一二的年轻人,约一米八的个子,微胖的体型,凌乱微长的头发将额头遮住了一大半,眉眼倒是俊俏,右眼显得格外水润,在一张面团似的圆脸上就显出几分可爱来,他的嘴唇微薄,抿着的时候脸颊上会显出两个酒窝来。
年悠然略微有些失望,这不是上一世自己认识的人,更不是她一心期盼的那个人,但是她的心里却对他有一种亲切感,这令她感到很疑惑。
“你怎么了?是又疼了吗?”男子看到她的表情不太对,以为她又开始不舒服了,他急急地朝路边刚刚停靠的一辆出租车招着手。
“来,你坐这后面,我送你。”男子打开后车门,看她进去后,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然后回头问道,“你是回家还是去医院?”
“回家!爱尚巴黎小区!谢谢!”年悠然在男子坐进副驾驶座后,明显的感觉车身往下沉了一下。
出租车里开了暖气,年悠然感觉自己舒服多了,她看着前面支棱着乱发的脑袋,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人转过头来莫名的看着她。
“那个~谢谢你送我回家!”
“还有,谢谢你在溜冰场救了我!”
男子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这没什么,谁见到了都会上前帮一把的。”
“这不一样!”年悠然低喃着还要继续说什么,但是司机打断了她的话,“前面怎么走?”
“前面右拐再右拐就到了。”
司机是个拐弯不踩刹车的人,在第一个拐弯的时候,年悠然被甩到了另一个车门边,在第二个拐弯时,年悠然感觉自己肚腹的一股热流在往下涌,她的脸色立即变成了颜料盘,白了红,红了又白。
该死的大姨妈,在她重生的第一天,提前来拜访了。她记得上一世是在月考后才来的,因为那次来势汹汹,她记忆深刻,而这一世依旧令她记忆深刻。
车一到小区,年悠然就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她一边跑一边说:“我到了,谢谢你!”
她跑了没几步才想起自己还没有付车钱,还没有问那个男子的名字,于是她回转身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出租车已经开始往前行驶了,他只是将手臂伸出窗外对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