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穷,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当然,他的穷,也只是相对于他皇子的身份来说。
因为穷,所以他并不追求奢华,在宫里那些年,因为不受宠,身边也只有一个老太监伺候,没有成群的奴仆,所以即便出宫建府,三皇子府里的下人也并不算太多。
但现在的三皇子府只他一个主子,虽然仆从不多,但都围着他一个人转,伺候得十分周到妥帖。
忙碌了一整日的陈留,被温热的洗澡水泡得昏昏欲睡,若不是肚子还饿着,他干脆就要睡过去了。
陈留泡完澡,一边穿衣一边心里嘀咕,出宫建府就是好啊,现在的日子可比当初在皇宫里强太多了,若是有一天能远离了这京城,那才是真的畅快!
离京,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过是奢望。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辈子都要困在这座城里,本朝可没有皇子分封的惯例。
等以后,他的兄弟登上那个位置,他的处境会比现在更难。所以,还是得早做打算呐!
不过,或许他也等不到那一天到来。
陈留自嘲的笑了笑,穿好衣服,也收起了自己发散开的思绪,漫步去了外间。
外间,一个老太监正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人将各色吃食往桌上放,香味隔了老远飘过来,陈留觉得自己更饿了,脚下步子不自觉的加快几分。
边走边嚷,“伴伴,快快快~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饿死了!”
张祥林听见声音,回头正要行礼,便见那人影迅速从旁边掠过,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气儿都没喘匀,就左右开弓吃了起来。
那么多好吃的都没能堵住陈留的嘴,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见缝插针的教育张祥林,“伴伴,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这皇子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怎么总记不住?”
张祥林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上前两步想要替陈留布菜,这回陈留倒是没再拦,任由他将将自己眼前的小碟子堆成了小山。
张祥林看着陈留现在的自在模样,原本眯缝着的一双小眼,因为笑意,几乎都快看不见了。
陈留刚刚吃完,便有人来报,说是流风回来了,有要事禀报。
张祥林便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屋里原本伺候着的人,顷刻间便退了个干净,张祥林也没打算再留,抬步便要退出去,却发现流云像是忽然变成了个木桩子,仍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祥林瞅了流云一眼,流云像是没看到,对张祥林的暗示不为所动。
陈留瞥了流云一眼,没说什么,张祥林见状,便不再耽搁,快步退了出去。心里面却在盘算着,这帮毛孩子,该找个时候好好教训教训了,免得忘了规矩。
流云不知道自己因为一时好奇心,给大家伙儿招来了大麻烦。
此刻,他的八卦之心胜过一切,实在是今日主子在关虎山逃之夭夭的样子,着实让他惊愕不已。
跟了主子这些年,流云还从来没见过主子竟然会被个姑娘家给逼得如此失态过。
而流风直到此时才回,自然是去查今日关虎山的事了。
陈留今日在关虎山救景余笙,不过是随手为之,若不是对劫匪身份存疑,今日之事根本不会再让他腾出心思多关注半分。
在关虎山的时候,陈留便已发现那些人的功夫不算弱,且又擅长团队协作。
当时心里便已有了猜测,虽然留了活口,只可惜嘴巴太硬,身体又太弱,还没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人就已经死翘翘了,加上那些人随身的物品都清理得很干净,所以即便心有疑惑,也一时无法确认。
但,这些人怎么都不可能是山匪的,哪家的山匪如此能干?别说离国现在河清海晏,便是前朝末年,各地盗匪横行的时候,这种实力的山匪也不多见。
如果是真的山匪,还敢在离京城不足百里地的关虎山出没,陈留都得敬佩对方掌事人是条汉子了。
对方留下如此多的破绽,究竟是有多瞧不上南安侯府啊?
流风进屋的瞬间,先是被那还没来得及散去的食物香味打了一闷棍,然后又见到自家主子,毫无形象的歪在塌上,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流云更像是一只精力充沛的小狗,在屋里走来走去,见到他的瞬间还两眼放光。
流风忍不住嘴角抽抽,收回视线,敛了心神,将自己这大半日查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属下发现,南安侯府的人离开关虎山后,便立刻有人来善后,山下以及山上共十三具尸首都被这些人处理了,清点尸体后,他们发现有一人逃脱,于是下令追捕击杀。”
“属下便先一步给出了错误引导,让那人得以顺利脱身。”
“杀人灭口的,是二皇子的亲卫,逃掉的那人,则在傍晚时分,进了武卫军。”
“竟然是武卫军吗?难怪了。”陈留笑眯眯的点评。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那语气中明明透着欣赏,流风还好,流云几乎要炸了,那么弱鸡的一群人,竟然还能得主子青眼?
流云还来不及出口鄙视,便又听陈留道:“但,他们的手是不是伸得有点太长了?”
此时陈留虽然还是那副笑模样,但语气凉薄,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里那慑人的精光。
流风仍然恭敬的站着,连之前还有些气不过,想要争辩两句的流云,此刻也早没了先前的吊儿郎当,下意识站得笔直。
武卫军,职责是拱卫京师,统领武卫军的是勤武将军杨恺,是皇帝绝对的心腹。
杨恺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这武卫军是皇帝最坚实的保障也是最后的退路。
现在竟然有人将手伸进了武卫军,这让陈留不能忍。
再说了,好好的男儿,不上阵杀敌,竟然干起了乔装山匪,袭击勋贵,掳劫妇女的勾当,这也让陈留为之不齿。
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流风和流云自然知道主子在气什么,但,此刻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是不妥当的,便都垂首敛目,安静的当个木头人。
陈留好似也没指望他们俩能回应他,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懒散模样,好像刚刚那隐忍怒气,阴恻恻想要算计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流风悄悄深吸一口气,继续禀报自己查到的消息,“另外,属下还在洪湖镇发现了威武将军府的人以及重伤的威武将军庶子万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