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的朝夕相处,让他对自己这位父亲异常了解。
他说绝对,那就是百分之百,而他一旦没把话说死,那么就定有一线生机。
罗兰笑骂:“好小子,整天扣我字眼!”
他重重拍在黎秋生肩膀,笑道:
“确实还藏了最后一手,是你一位叔叔,与我志同道合,早早潜伏入了破碎海,如今都快当上破碎海的大管家了。”
“但要想靠这一手弄死路西菲尔,那是妄想,只能作为最后一根稻草来用,绝不能视其为最重要的倚仗。”
“路西菲尔包藏祸心,我北部星空以礼待之,却只换来一场祸事,所以祂必须死!”
“祂不死,如何肃我北部之风,如何正我北部之威,如何斩绝诸位原初不该有的心思?!”
罗兰淡淡道:
“我死前,有太多约束、枷锁,致使我很多事都无法去做,可如今我已身死,那些曾做不得的事在我面前,便已算不得什么了。”
“我与晨曦做了担保,祂会保住我天命神系最后一方神国,而代价,便是由我来弄死路西菲尔。”
“吾儿,你可知该如何弄死一位原初神圣?”
这一刻,黎秋生只觉头皮发麻,一种惊悸之感从脚下直窜向头顶。
弄死一位至上原初?!
十年过去,他已彻底了解这一层次究竟代表了什么。
正是因为足够了解,他此时甚至无法拿出足够合适的比喻形容,只觉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描绘出这一境界的伟大!
而他的父亲,就曾是这一层次的伟大存在!
如何弄死一位至上原初?
黎秋生咽了口唾沫,出神道:“难道你准备引那位陛下出手打死路西菲尔?”
能弄死原初的,自然只有原初,乃至是那四位凌驾原初之上的伟大陛下!
罗兰欣慰道:“多少算沾了点边,不过还是想岔了,我可请不动陛下亲自出手。”
遥望远方的无垠星域,屹立于此的罗兰·诺戈尔曼神色淡漠道:
“要想弄死一位执掌半座地狱的原初,寻常手段是办不到的,而那等阴毒手段,不说能否做到,也无法正我北部之威,威慑诸方,所以——
只能正面打死他!以原初对原初,正面将路西菲尔活活打死!”
黎秋生听得唇干口燥,下意识道:“哪来的原初,你还能出手?”
罗兰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微笑道:
“我天命神系,算不得大道坦途,却也是人才辈出!”
黎秋生神色茫然,顺着他的目光回望去,呢喃道:“你在我们的世界中还溜了一记后手?是谁,那几位真神,还是……”
他原是想说自己认的那位大哥,可却没来由的噤了声。
罗兰笑得格外灿烂,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大笑:
“他们说我天命神系大道太短,别说是同路人,就连后来者也是一个都无,可谁又能想到,我北部星空真正承继亿万后天生灵‘天命’者,却诞生在了我天命神系的最后一方神国内!”
在说这番话时,他的眼中熠熠生辉,仿若压抑了无数万年的阴郁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我罗兰·诺戈尔曼,曾以六万年证道原初为荣,更因执掌天命长河而自傲于世,甚至当真认为自己真的承继了无尽后天生灵的‘天命’,可当我见到了那人后,我才明白,何谓‘天命’!”
“那人,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人!”
“他生来就注定要颠覆此界无数生灵认为的‘常理’,成为新的霸者,为这座大宇宙星空谱写一部崭新的修行史!”
“可是……”
他的表情忽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种极尽复杂的情愫化作两道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回望这后方,颤抖着嗓音喃喃道:
“可是原本注定要承继天命的他,却因为生在了我的世界中,断了前路道途啊!”
“我北部星空无数万年来,承天命诞生的男人,却因为生在了我的神国中,以致遭奸人所害,断了前路道途!”
他面目狰狞地低吼咆哮,不复往日的洒脱淡然,眼中有恨意,更有无尽怒火。
“祂如何能不死?!祂怎能不死?!”
“祂若不死,何以平复我北部星空亿万万生灵之怒?!”
从大笑到怒火鼎沸,这之间的转折让黎秋生呆怔当场。
他看着面前似笑似哭的男人,心中泛起了无限苦楚与心疼。
经历了这十年的他,已然清楚男人此时的感受。
他曾自认天命,却在最后认识到了这是错误的,可他依旧坚定地继续在脚下的道路上行走,欲图为天下众生开道!
他曾自问他可为万灵众生开道,可当他死后,谁又来为这万灵众生护道?
他在清楚自身并非天命所承的前提下继续前进,坚持己道,纵是身死也不曾悔过,固执地让人心疼!
而当真正的承继天命者诞生在了他的神国残骸中,无异于这世间万灵,乃至天命、天道对他的肯定与最大褒奖!
可是……
那承继了真正的天命之人,却在他的神国残骸内断绝了前路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