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生闻言怔默原地。
一股电流疯狂从他的脊背蔓延向四肢百骸,那种炸麻的感觉从头皮中心爆裂开来!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激昂与骄傲如潮水般冲垮他的心房,肆意流淌其中。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轻描淡写地说出“我觉得不行”的男人。
这个男人或许这一生都未曾行使过父亲的职责,可他却毫无疑问地在自己的人生中竖起了一块永不倒下的丰碑,为自己指引着正确的道路。
强者之上还有更强者。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就曾是这座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他正是那些更强者之一!
而身为一方神系统治者的他,却背弃了神灵的利益,站在了万灵的这一边。
黎秋生沉默了许久,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事,面色复杂,轻声问道:
“原初者中应该也有与你意见相悖者,你是因为与他们对抗,才最终身死的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缓缓站起身,将黎秋生也拉了起来,俯首看着脚下的亿万浩瀚星辰,伸手指向远方,轻声道:
“那里是东部星空,曾是神灵的天下,现在却是练气士与武夫的天下,也是凡灵众生的天下。
因为有一位最古老的神灵落座在了天地的至高处,他选择以自己和诸神的大自由,去换取众生万灵的小自由。”
“他教会了满天神佛什么叫做‘天经地义’,也教会了天地众生该如何对待来自他人的善意。”
“世间人心向下?我一人登高,万灵众生学我即可!”
“这便是那位天庭共主教会满天神佛的‘天经地义’!”
“凡灵在神佛面前不敢说一个‘不’字,可满天神佛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上一个‘不’字?”
“他单是站在那里,就是这天地间最大的‘道’,最大的‘理’!”
“而天地间最大的他选择了给予天地万灵自由,那天地万灵怎敢,又怎能叫他失望?”
黎秋生怔怔地听着,似乎有些听懂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男人又指向另一处方向,那里除去漫天星辰外,还有一道仿佛将宇宙都为之割裂的深邃裂痕,一路通向宇宙星空的至深处。
那便是大渊,亦是这方宇宙星空一切深渊投影的根源所在。
“那里是南部星空,从凡灵位阶一路登高,直至夺得了大渊之主位格的伟大存在做到了真正的绝地天通!”
“他说既然纷争不止,那就干脆眼不见心为净,彼此陌路,从此神人相隔。”
“他亲手断绝了神界与人世的通道,途中神挡杀神,人挡杀人,让神界从此只是神界,人间从此只是人间。”
“作为那四位中唯一一位以后天生灵的身份起家的存在,他是这世界最了解凡人疾苦的存在,也是最有私心的领袖。”
“他和我说,在曾经的他的眼里,只有身边这一亩三分地,只有身边陪伴着的那些人,他其实是一个极度自我、自私的人,他的眼里放不下偌大的人间。”
“他自始至终都在贯彻着自己的教义,执行着属于他的正义。
而到了最后,他的那份自私却化作了圣人的基石,他将属于他的正义无限拔高延伸,直至囊括了整座南部星空。”
“那一日,他成了人间之神!”
他缓缓而述,眼中有异彩闪烁,再次指向另一处方向道:
“那一边是西部星空,是四部星空中唯一一座实现了大一统的星空,统御西部星空者,即是那座无双帝国的帝主!”
“在那四位中,他是干涉人间事最多的一位存在,比之西部的大渊之主,也不遑多让。”
“他俯首见人间百万年,最终决定要做那万民之皇,万神之主,誓要凡他治下,诸族归顺,万族平等,欲以平等之道待万神与万民,庇护天下苍生!”
“起兵之日,他召集西部星空的十位原初坐而论道,问他们是要与他为敌,还是要助他一同建立这无疆帝国?”
说到这,男人忍不住低笑着:
“可莫说是西部星空,哪怕是四部星空在内,除去另外三位,又有谁敢与这位万军之主为敌?”
“原本因为先天与后天之争,神灵与万民之争,闹得不可开交的诸位西部原初,在那一日噤若寒蝉,皆单膝跪倒在那位万军之主的身前,听他阐述他的帝者之道,并将其奉为圭臬,奉为大道真理。”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那位万军之主面前,原初的身份没有骄横的资格,也从来不具备‘自由’这种东西。”
“包括东部星空的满天仙佛,包括南部星空的诸多神灵,他们在那两位统御一方星空的领袖面前,从来没拥有过所谓的‘大自由’。”
“凡灵的自由是神灵给予的,而神灵的自由则来自四部星空的领袖。”
男人轻拍了拍黎秋生的肩膀,遗憾道:
“我不是与其余原初争锋而死,因为那时的我很清楚,原初之间无法决出胜负。我们间的争执,只会给那些无辜的万灵带来灾难,而不会对事态有任何缓解。”
“真正有资格结束这场纷争,给予万灵以自由的,一直就只有那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