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棠初见离厄时,他处境极其可怜。
那是一个雨后泛着潮湿腥气的逼仄小巷。
暴露了魔族血统的离厄,又一次被乡民驱逐出了村落,与从前一样,乡民成群结队挥舞着棍棒,雨幕中尽是嫌恶、谩骂、殴打。
他受了很重的伤,新伤覆盖着旧伤,上一次被驱赶时落下的伤口还没结痂就又一次被撕裂,他甚至被打断了一条腿,只能艰难地拖着断骨磨着肉在地上爬行,狼狈逃出乡民的驱赶。
闻棠见到离厄时,凛寒冬雨刚停,黏糊糊的泥地里,恶犬围着他狂吠。
穿着破烂麻衣一身血污的他浑不在意,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刚抢来的骨头。
孱弱的少年长了张极其漂亮的脸,上面却写满了木然,闻棠出面赶走了野狗走到他身边后,他才抬头,目光机警,麻木冰冷,嘴里急忙嚼着肉沫,身体紧绷。
他大概以为她是来抢食的。
却又很快发现不是,一个白嫩乖巧又衣着整洁的小姑娘,圆滚滚的,看起来并不像是缺衣少食的样子。
他又埋头舔舐骨头,回味着,直到骨筒一干二净。
不怪他这么急切,根据小六当时提供给闻棠的资料,她知道他已经饿了整整三天,水米未进又断了条腿的他,好不容易才在恶犬口中抢来了这根棒骨。
拥有魔族血统的少年食量本就大,魔族生性冷恶,失控之时生食人心也不奇怪,少年自然也受其所累,可他克制住了,他从没因为饥饿伤过人。
少年凄惨瘦弱的样子一下子戳中了闻棠的心。
因着之前做小甜饼的职业病,在之后的任务中,她曾真心对待过他。
可掏心掏肺也没换得半分真心,最后还被冷酷无情的他拉去给小师妹挡灾!
闻棠心里极不平衡,即便她知道这是既定剧情。
可不平衡归不平衡,对离厄,闻棠并没有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做任务嘛,都是有风险的,更别说她早有心理准备。
但被迫牺牲一条小命为他人做了嫁衣,她也不会大度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想和离厄有任何感情纠葛,只想暂代监护人的职责,到了时候赶紧给他送走。
就目前来看,装作不认识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至此,闻棠渐渐冷静了下来,小六既然答应了会确保她的人身安全,就一定不会食言轻易让她嗝屁,毕竟有利所图。
“算了,听你这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大冬天的初来乍到,想来你也不容易,关于你怀里这只猫的价格我们可以商量,你再考虑考虑,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接受。”
闻棠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宁宁身上,流露出喜爱的目光,开口打破僵局。
‘买猫’一说听起来突兀又无礼,可没办法,眼下她能想到合乎情景留下离厄的借口只有这一条,非亲非故的,她总不能说看上他这人了吧。
至于他古朴的打扮和怪异的言行,之后她再见招拆招。
而离厄也如闻棠预料的那样察觉到了她的退让,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从天而降的惊喜,他克制着喜悦,迫不及待想要抓住机会,假装沉稳思索。
最终,他和白毛小兽对视一眼,袖中的手掌慢慢收紧。
他请求道:“在下不要银钱,在下今日初来此地,暂且无处落脚,不知姑娘你可否收留在下些时日?同意的话,宁宁就归你了。”
这飞黄兽本就是她养大的,不管她出于何种原因这般对待他,他都该把它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