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侯府少了一个丫鬟,东市某处空置许久的院落新搬进一个带奶娃娃的小寡妇。
聚散离合本是人生常事,这些小事根本无人会在意。
护国公府闹翻了天,言公爷将自己那个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儿子又捆起来揍了一顿。
听说下手颇重,揍得言风连床都下不来,以往言公爷揍儿子,言夫人总是会拦一拦,这一次也一反常态的袖手旁观。
言风很有骨气,趴在四脚凳上,无视他老爹手里的军棍,即便被打得屁股开花,奄奄一息,也只有一句:“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娶青萝。”
言夫人冷笑,“如今情况哪是你娶不娶青萝的问题,她留下合离书离开顾全的是护国公府的面子,是感激我与你爹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情,你不愿娶她,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名声,真以为会有好姑娘上赶着要嫁你?你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护国公府小公爷的名头,你还有什么?”
言风满心不服气,却也隐隐咂摸出滋味,“你是说青萝休了我?”这将他男人尊严置于何地?
“一个女人为你生了孩子,却还是要决绝的离开你,你就应该知道她有多瞧不上你。”言夫人目光嫌弃的望着自家儿子,语气沉痛,“我言家百年声誉,怎么就要寄于你的身上?”
言风被下人抬回了自己房间,他趴在松软的被褥上,生平头一次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真像母亲说的那么糟糕?
不期然就想到自己与青萝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抱着哭哭啼啼的小娃娃,目光清冷的问他,“咱们不能为了团团好好过日子吗?”
他想也不想道:“不能。”
他都做好了要被她打一顿的准备,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太过混蛋,也该被打一顿,可青萝只是简单回了他一个“好”字,然后她就抱着孩子走了,不止走出了他的房间,还走出了护国公府。
他以为自己甩掉了大麻烦,可母亲的话多少让他的面子有点下不来。
青萝怎么敢休了他?
不说他言小公爷的身份,至少他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材吧。虽然他文的不行,可说到的武的,他也不差啊,怎么就被母亲贬低得一文不值了。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然而不论怎么自圆其说,都绕不过青萝带着孩子离开他的事实,那句“一个女人为你生了孩子,却还是要决绝的离开你,你就应该知道她有多瞧不上你”更像是一个可怕的魔咒在他脑中不停回旋。
“你说一个给你生了孩子的女人却要离开你,那是为了什么?”
景烁携着卢思墨去看望言风,刚寒暄几句,就听言风一脸困惑道。
老实人卢思墨尴尬的笑笑,不忍说实话打击他,景烁哪肯放过这种机会,他捧着茶杯笑吟吟的望着趴在桌上不能动弹的言风,语气轻松道:“她对你失望透顶呗,还能是为什么。”
言风气得咬牙,想爬起来揍景烁一顿,却触碰到了伤口,立即疼得龇牙咧嘴。
景烁指着自己身上绿油油的官服,笑嘻嘻道:“哎,我说言风呐,你莫不是想殴打朝廷官员?殴打朝廷官员这可是屁股开花的大罪啊。哦,我忘了,你的屁股已经开花了。哇哈哈哈…… ”
对着景烁的小人嘴脸,言风气到捶床,却也从脑中翻出一段尘封的记忆。
闷热的七月午后,两人在点心铺的后院里斗嘴,后来自己说:“小爷要是先成亲,你以后得认我做大哥,得对我言听计从,再也不许欺负戏弄我。”
“一言为定。”景烁伸出手与他击掌为誓。
“谁要耍赖谁是狗。”他气咻咻的与景烁击掌冷笑,“小爷等着你端茶叫大哥。”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不气了,无论如何这个赌约是他赢了。于是他摆出一副从容姿态,“景烁啊,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七夕前,咱们在点心铺后院打赌,赌了什么?”
景烁笑容僵在脸上,他记性好,经言风提醒,瞬间就想起当时的场景。
“谁要耍赖谁是狗哦。”言风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于是笑容愈发的甜腻,“小爷等着你端茶叫大哥哦。”
“愿赌服输。”景烁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递到言风面前,“大哥,请喝茶。”
面对着突然这般好说话的景烁,言风都要怀疑这杯茶里是不是被加了料。
“大哥,你是不敢喝吗?”
“谁…… 谁说的?”言风视死如归的接过茶杯,“记得以后都不许跟大哥顶嘴。”
“自然。”景烁微笑看着言风饮尽茶水,然后一脸天真道:“话说大嫂在哪里?”
言风嘴里的茶水险些喷出来,“要你管,反正我比你先成亲。”
“那倒是。”景烁将空茶杯放回桌上,语气里充满了愚蠢的敬佩之情,“大哥你不但先成亲,还先被大嫂休弃呢。果然是大哥,做什么都先人一步。”
“咱们可是说好了,输的那人要对赢的言听计从。”言风咬牙,在景烁的话语里,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超级大傻冒。
“大哥,请问小弟哪句话没有顺着您说呢?”
言风气结,只能再一次捶着枕头道:“即便在京都挖地三尺,我也要把沈青萝这女人找出来。”以血今日之辱。
说到这里,卢思墨忍不住插嘴道:“都三天了,沈姑娘肯定早就离开了京都。”
景烁呵呵笑道:“思墨兄你何必提醒,就让我大哥在京都挖地三尺找人好了。”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言风满脸扭曲,“什么沈姑娘,那是我家贱内。”
他决定了他要把沈青萝找回来,让她独守空房,让她看着自己娶十房八房美貌小妾,让她看着自己和美貌小妾们琴瑟和鸣,让她看他和小妾们子孙满堂,让她给他养育小妾生的儿子。
他要沈青萝后悔与他和离,他要沈青萝后悔离开他,他要和沈青萝相互折磨到白头,一辈子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