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衙还在认真寻找着破案的证据。
作为嫌犯之一的林乐心却是病了,听说病的十分厉害,连床都下不了,东明侯府请了宫中的御医也毫无办法。
即便上元节那日,林乐心在护国寺布施了三千斤圆宵,又在城外的粥棚煮了圆宵供人免费食用,但还是有传言说她是做贼心虚才病倒的。另有一些人说她是被冤死的周芬缠住了,谁不知道怀孕时枉死的人戾气最重。
京都流言纷乱,京都府衙三次派人上门要求带林乐心上堂问话,俱被东明侯及世子挡了回去,最后那次双方还差一点动了手,但仍以京都府衙的无功而返做结束。
坊间流言越发难听,从指责东明侯府包庇凶手,再到东明侯府目无王法,后来终于惊动了皇帝。
既是仁宗皇帝亲自垂询,京都府的鲍大人也乐得清闲,忙不迭的将案件卷宗递到仁宗案头。
仁宗皇帝望着眼前厚厚一摞案情经过、证人证言和各项证据,头隐隐作痛,偏又遇上进宫来请安的升平长公主。
升平语气淡淡道:“自从林乐心这丫头到了东明侯府,东明侯是愈发不像样了。”
仁宗没有接话,问她:“许久没见长安了,她也不来宫里玩。”
说起女儿,升平长公主眼圈一红,“皇兄还惦记染儿吗?她现在哪有颜面出门,旁人的口水都要淹死她。”
得,又是一个叫人头痛的话题。
仁宗没说话,翻着手里的卷宗,直到某页停下来,然后对升平说:“你瞧这景烁做下的事,长安未许配给他才是万幸。”
升平长公主斜睨着上面的白纸黑字,唇畔漫上一抹冷笑,“罢了,终究是那种小门小户家长大的上不得台面。”说完她亦有些好奇,“皇兄,这要坐实了罪名,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国有国法,自然是依律处置。”说完,他不禁叹口气,“阿雍怕是要气坏了吧。”
案子定下三日后在京都府衙由皇帝亲审,届时与案相关人员必须到场。
赵龙趾高气扬的上东明侯府传话,又差一点被打出来,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忍不住在东明侯府门前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有过路的人耳尖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大约是所有证据都坐实了林乐心与景烁的罪名,东明侯嚣张不了几天了。
流言嘛,一百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全京都城都知道:三天后仁宗皇帝要在京都府衙将林乐心、景烁二人斩首。
斩首哎,好多年都没有高门显贵人家的人被判斩首了,有点想看呢。
百姓自备了瓜子点心小板凳,期待堂审。
唯有东明侯府一片愁云惨淡,连府中出城办事的马车都被挡在城门口,由守卫护送了回来。
一时之间京都百姓的聊天话题又多了一个:东明侯世子和他未过门的媳妇想要畏罪潜逃被抓回来了。
不心虚,逃跑做什么?
这完全是坐实了罪名。
三日后,京都府衙。
仁宗坐在鲍奇羽的位置上,鲍奇羽只好委屈的坐在孙先生的座位上,孙先生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鲍奇羽的身后。
原本以为这就是最惨的了,结果贺天钧、升平长公主和柳丞相也跑来看热闹,景雍贺虽然是被告的父亲,但到底身份摆在那呢,这样一来只好另搬来四把椅子供这四尊大神,孙先生站立的地方就偏了,几乎要站到看热闹的人群中去。
惊堂木响,旁听、原告、被告,连同百姓先给仁宗下跪行礼山呼万岁,听到免礼声才爬起来,各就各位。
周莱夫妇最先被问话,说的也与供词大同小异。
作为被告的林乐心和景烁也是咬定前几日的说词,只说自己冤枉,可是说到怎么证明自己冤枉,两人又齐齐的闭了嘴。
景烁倒是呈上了被油污浸染的中衣和撞到自己丫鬟的画像,中衣上的油污印迹与周芬处的那件外袍相重合,但看着画像,天香楼上下却异口同声:没这么个人。
在众人看来,如果景烁不能证明自己与周芬无染,那么林乐心杀死周芬的嫌疑就很大,毕竟少有人买的雷公藤就是从她的贴身丫鬟身上掉下来的。
“民女已经找到往民女枕头放雷公藤的婢女。”林乐心急道。
仁宗望着下面苍白憔悴犹如病西施的林乐心,“那个婢女呢?”
林乐心沉默不语。
旁听的柳相凉凉道:“姑娘该不是要说那婢女发急症死了吧。”
林乐心哀怨的瞅了他一眼,这老头怎么知道她想说什么呢?
柳相躬身站起来,“启禀陛下,四日前微臣夜半访友归来,看到东明侯府后门抬出一卷不知什么事物。微臣酒意上头有些好奇,就谴了下人跟过去瞧瞧,结果东明侯府的下人却将那卷不知道是什么的事物埋到了乱葬岗。”
能埋到乱葬岗的还能是什么?
人呗。
“你…… 血口喷…… 喷人…… 乱讲。”景雍贺气咻咻站起来,似被气到脸上血色全无,声音也较平常尖细了两分。
“是与不是,挖出来瞧瞧不就好了。”升平长公主看两人如乌眼鸡一般死死盯着对方,不由笑道,说完还侧过脸对着贺天钧笑笑,“九弟,你说是吧。”
贺天钧嫌弃的皱起眉,“挖…… 挖出来…… 都过了这么些天,这有点恶心吧。”
切,升平长公主轻蔑的撇着红唇,“九弟,你可真没用。”
最后询问的目光都聚到仁宗身上,仁宗拍板,“挖——”
四个衙役扛着铁锹跟在柳相家的下人身后出门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仁宗又问了仵作和稳婆。
他们也只是说死者周芬确实是中了雷公藤的毒,那毒确实是下在如意点心铺的喜饼上,以及周芬死时确实是怀有不到两个月的身孕,至于这肚里的胎儿是不是景烁的,他们实在看不出来。
“不是景世子的还能是谁的?不是他的,人家姑娘干嘛巴巴的藏着他的外衫。”升平长公主说着风凉话,基于两家的仇恨,也不能怪她落井下石。
升平长公主话音落地,站在堂下的百姓立马小声附和,嗡嗡低语中一声妖娆浅笑显得特别刺耳。
升平长公主唯我独尊惯了,这声浅笑似是带着奚落之意,她不经勃然大怒,望向笑声的方向,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妖妖娆娆的年轻女人。
大冬天也不怕冷,领口大开露着一截白皙丰润的脖子,染着朱红丹蔻的手里还拿着一把蝶恋花图案的团扇,遮住半边浓妆艳抹的脸,只差没把风尘女子四字写在额头。
升平长公主厌恶的别开脸,仿佛多瞧她一眼都会脏了自己一样。
那女子却未将升平长公主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吃吃笑道:“奴家敢担保,那姑娘肚子里的小娃娃……绝不是景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