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烁很早之前就跟林乐心提过京都的上元夜,如何东风夜放花千树,如何火树银花不夜天,末了说了一句:“阿姐,到时咱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林乐心不置信的挑高眉,“那般热闹不开店卖饼岂不是亏大了?”
景烁怔在那里,竟然无言以对,但很快便又有了新主意,“要不咱们带着饼到街市上去卖,这样又不耽误卖饼,又能看热闹。”
林乐心这才察觉到景烁对上元夜的向往,“堂堂景世子陪着我在街边卖饼,若是被你同窗瞧见了不会笑话你吗?”
“随他们去笑,关我什么事,我和他们又不熟。”景烁才不在乎,他的世界一直很小,只装得下重要的人。
“乐心,你别担心,到时你和烁儿去看花灯,铺子里有我呢。”景雍贺哪里能忍自家宝贝儿子失望,忙开口道。
林乐心真的无语了,“侯爷,您堂堂东明侯,守在我那小破店里收那三五十文,真就不怕百官嘲笑吗?”
景雍贺更是无谓,“谁管他们,我高兴。”
这…… 还真是亲父子。
景雍贺大手一挥,“说定了,到时你们去看花灯,我守着铺子。这些日子你闷在家里,烁儿也整日刻苦读书,都辛苦了,好好去玩玩,放松一下。”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咱们新店真要在二月二那天开张吗?那天太学入学考试出成绩…… ”他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景烁,太学可是很难考的,万一考官不识货将烁儿刷下来考…… 唉,他是不是要想想别的办法?
“你可千万别搞歪门邪道。”景烁白了自家老父亲一眼,“我也想知道自己和太学学生的差距。”太学不论新生老生每年开学都要考试,考得上才能继续上,考不上就会按资分流,有钱有权的去国子学,没钱没势但还有几分才学的,就去低一等的学院。
“我…… 我不是怕有那不识货的考官么。”景雍贺闷闷的扒了一口饭。
“你就是不相信我。”景烁一言拆穿他,他虽答应阿姐不因让他死心的那场戏找景雍贺麻烦,但总是忍不住想怼他两句。
“才没有。”景雍贺急忙否认,“你怎么可能考不上呢,你一定能考上。毕竟连向来挑剔的崔太傅都夸你为‘玉面梅郎’,你要知道那老头从不轻易夸人,这么多年我也就听他夸过两人,你就是其中一个。”
望着自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爹,景烁忍不住笑道:“太傅就那么随便一说,你可千万别当真,写文章和作诗不一样。”
谁都不能说他儿子不好,哪怕是他儿子本人也不行,景雍贺得意道:“如今京中谁不会念你那句‘零落成泥辗做尘,只有香如故’,你是不知道为父现在出门参加宴席,那群有闺女未出阁的,谁不围着你爹我问一句‘令郎怎么没来’。”真是太解气了,他冷哼一声,以前他求着他们嫁女儿,如今彻底颠倒过来,怎能不教他扬眉吐气。
景烁倒是有些担心,他偷偷看了一眼低头夹菜的林乐心,“你怎么说的?”千万别胡说八道啊。
“我当然说你乖乖待在家里读书呢。”他看儿子表情,猛然意识到他在担心什么,“放心,爹跟所有人都说你已经订了亲,只等两年后科考结束就成亲。”
感知到两道灼灼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林乐心抬头看了看二人,“你们希望我说什么?”
景烁摇头,然后夹了一块鱼开始挑刺,桌下的脚却不轻不重的踢了踢景雍贺,景雍贺会意的清了清喉咙,“乐心啊,人家不都说成家立业,你与烁儿都不小了,既然你坚信他能高中,那么现在成亲也没什么啊。”自他当众承认林乐心儿媳的身份后,难免有一两个好事的挖出了林乐心的身份,进而也知道景烁是住在林家的,一来二去总有些流言走样,伤害了林乐心的名声。景烁听到便与景雍贺商量,由他出面将亲事提前。
“我不能。”林乐心放下筷子,平静解释道:“我阿娘临终的时候不许我来找景烁,她怕我身份低微高攀不起东明侯的世子,除非景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却还愿意娶我。”
“这…… 这是为什么?”景雍贺不解,就算他以前嫌贫爱富了那么一点点,可他现在也改了呀。
“阿娘说从古至今负心皆是读书人,她不希望我委屈自己与人做妾。”这是第一次她与景家父子说起这个话题,“我出生于寻常人家,左邻右里也都是寻常人家,他们家中都是有妻无妾,这在我眼中才是正常。”她抱歉的对景雍贺笑笑,算是给出了之前景雍贺提出保证她正妻身份,但景烁可能会娶官家女子的答案。
不想景雍贺只是自己动手盛了一碗汤,浅尝一口后他才慢悠悠开口,“要不要纳妾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会插手。”见他们眼里难掩震惊,他唏嘘道:“我老啦,本来也管不住烁儿,他想怎样我从来都没办法。白氏的事也让我反省了一下,果然是老婆娶太多惹出的祸事,所以随你们怎么想。”
这多少有些出林乐心的意外,“万一以后我也生不出孩子,又不许景烁纳妾呢?”
“那也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死了有儿子打幡,九泉之下遇到祖宗,也不是我让景家断后的,我怕什么。”景雍贺算是彻底想开了,再说他的想法都能变,就不信他们会一条道走到黑。
“老爹你可真是…… ”景烁找不出词来形容,就冲景雍贺一挑大拇指,然后他把挑好刺的鱼放进林乐心碗里,“你眼中看到的正常,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寻常。”这就是他的承诺,他没想过以后的生活没有她会怎样,也想像不到以后的生活多几个女人又会怎样。
林乐心重拿起筷子开始吃碗里的鱼,“等你高中再说吧,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根本不在乎。”她一早就想好,如果景烁变了心,那么她便再回云中城去,届时天高皇帝远,谁管京都的百姓怎么说她。
听出她话里的坚持,景烁便也不再勉强,倒是景雍贺不满,“儿子你怎么只能乐心夹鱼却不给我夹。”
景烁白他一眼,“阿姐手受伤了,你手也伤了?”
“哼,偏心。”他愤愤扒着白碗。
景烁将整只鱼尾都夹给他,景雍贺更委屈了,“我最讨厌吃鱼尾。”
“你看阿姐就没你这么多事。”景烁嫌弃道,他的这个爹越来越会恃宠生娇了,以前他肯给他夹菜,他就偷笑了,哪会像现在这么多话。
“你给乐心挑刺,却把刺最多的尾巴给我,偏心。”景雍贺低头开始愤愤挑刺,而景烁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阿姐,说定了,咱们上元夜一起去看花灯。”
“我也要去。”
“你说你留下看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