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含翠去成衣铺子里买换洗衣服和被褥,江冉之强撑着坐在门前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他瘦得脱相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难得吃顿饱饭后的餍足。
景烁被安排在家看书,他坐在书桌前,眼神却忍不住总是飘向大门的方向,虽然明知林乐心也才刚刚走到巷子口。
“别担心她会回来的。”书是读不进去了,景烁干脆也加入门口眺望的行列。
“我知道。”江冉之说完,又不太自信道:“她真的会吗?”
“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景烁淡淡撇了他一眼,这种拙劣的装可怜的手段他也用过。
江冉之垂下头揉搓着衣角,全然没有被看穿的窘迫,“我只有含翠了。”想了想又道:“你不要告诉她。”
“装可怜可以,但也别太过,若害她时时为你担忧费神,到时…… 到时…… 你就该心疼了。”景烁幽幽叹口气,转身又回到书房强迫自己认真看书。
那个坐在门下的孩子怔怔想了许久,支着身子扶着墙慢慢走回自己的房中,进屋前他冲着景烁的方向道:“我知道了,谢谢少爷。”他真的要认真让自己好起来了。
景烁低头看着书上的墨字没有应声,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那孩子的样子无端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怕被遗弃所以要紧紧抓着所能抓住的人,然后慢慢变成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一会儿林乐心与含翠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既有被褥、衣裳、洗脸的木盆,又有熬中药的砂锅,含翠的篮子里还有两只咕咕叫的正欢,还不知命运险恶的乳鸽。
景烁闻声出来,接过林乐心手里的东西,又倒了一杯凉茶给他,“买这样多,早知我跟你们一起出去了。”
林乐心拿帕子擦了擦鬓边的汗,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还缺的东西多呢,实在是拿不动,明日再去好了。都是在附近买的,走不了多少路,你别担心。”
歇了一会儿,打发铺好被褥的含翠去沐浴,江冉之虽是病人,可实在脏得不行,也被拉去洗了个澡,当然是由含翠帮着洗的,林乐心想去帮忙,那孩子涨红了脸抵死也不同意,她只得做罢。景烁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那虽是个孩子,却也是个男孩子,他不放心。
小小的院落新添了两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林乐心惦记着准备做糕点的材料,景烁心疼她累了一天说要帮忙,林乐心拒绝不了,便打发他去院中摘桂花,她准备做些桂花糕,剩下的阴干后留着以后用。对于林乐心的吩咐,景烁向来不会拒绝,忙换了方便干活的短衫去院中摘桂花。
另一边的东明侯府中,景雍贺面深如水的端坐在书桌前听着下人们汇报景烁近日的动向,虽是发了狠话,但那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还能真的不闻不问。
“世子爷的日子过得那是相当的苦哟。”景福虽不知老侯爷为什么把世子爷赶出了府,却知道老侯爷十分思念世子爷,却拉不下脸让世子爷回来,于是便夸张诉说景烁的遭遇。
“哼,苦还不是他活该。”景雍贺冷哼,哼完了做作的端起茶杯,尽量让声音不泄露心底的惦记,“那个孽子都受了什么苦?”
“世子爷每天读书到子时,却还一早就起来帮着那个林大娘子做糕点,他们现在连马车都没有,世子爷天不亮就要出门走路去学堂。”景福说完抬眼偷瞧着自家主子,见主子端茶杯的手抖得有些厉害,于是再接再厉道:“侯爷您是不知道世子爷现在过的那日子哟,粗茶淡饭不说,衣裳也穷酸的可怜,只半月光景就瘦了一大圈,老奴看了可真是心疼。”
“怎么就瘦了那么多?”景雍贺站了起来,又慢慢坐了下去,为掩饰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拖长语调问:“咳,那他知道错了吗?”
景福愁眉苦脸道:“老奴谨记侯爷您的吩咐只敢偷瞧,不敢与世子爷说话,但瞧着世子爷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八成是后悔了,只是年轻好面子不敢回来。”
这话说的景雍贺舒服无比,他满意的靠在椅背上,“他这下该知道家里的好了吧。”景福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陪笑看景雍贺自找台阶,“罢了,谁让本侯是他亲爹,难道真要跟孩子计较。”
“那是,侯爷大人有大量。”景福笑着点头附和。
“吩咐备轿,本侯亲自去接他。”
片刻后景福敲响林乐心家的大门,含翠快步跑去开门。景雍贺摆出最为端庄慈爱的笑容,看着木头门自内拉开现出院中的景色。
传说中他那个每日里闷闷不乐并瘦了一大圈的儿子,正穿着粗布短衫满脸笑容的以木棍敲打桂花树,黄金色的细碎花朵如场急雨簌簌落下,掉落在铺于地上的白布之上。景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景雍贺的笑容僵在脸上,更令他心凉的是,看到自己不远千里而来的老父亲,景烁收起笑容,一脸困惑,“父亲,您怎么来了。”
景雍贺捂住胸口,他不行了,快来人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