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莫双居觉得他的判断还是有部分正确的。
韩妙者的血脉，的确来自界外。
“老师，您说界外的人族与妖族，也和苍梧界内的一样水火不容吗？”韩妙者沉默片刻之后，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界域壁垒非我之力能破开，苍梧界自有我人族之后开始，恐怕也没有人离开过此界。”莫双居对韩妙者说道。
妖族典籍不得而知，反正人族是从未有这样的记载。
韩妙者长叹一声，回想着早上展露出的她的本体，自嘲似地笑道：“我的父母，或许也是因为人族与妖族的不和，才把我丢弃在这个世界的吧？毕竟一个半妖，丢了就丢了。他们不仅不会受到苛责，或许还会因此而被嘉奖。”
很快，她又捏起了拳头，道：“那既然不想要半妖，又何必生下我？又何必要违背种族在一起？”
莫双居叹息一声，道：“丫头，莫去多想这些，你只需记着，你就是你。半妖又如何，天地生灵，居于此间，死是最终归途，但没有谁是必须要去死的！街头巷尾，小商小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茫茫大州，天地圣人，不也追求混沌大道，渴求长生。万物沉浮，谁不在为了活着而努力？”
“……老师，谢谢您。”韩妙者对莫双居道谢。
“你我师生，何必言谢。”莫双居摆摆手，对她道。
韩妙者站了起来，她注视着雕梁画栋的大殿，沉声说道：“我要努力活下去！我要为了自己而活着，我还要去找师父呢！”
“不错，正是要保持如此心态。”莫双居微微颔首，对韩妙者说着。
翌日，朱冷如约带着韩妙者去裁剪衣裳。
苍灵蛇族圣女的服饰不比她昨日穿戴的那些，要更加的正式和华贵。韩妙者任由她们摆弄，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就连朱冷都觉得奇怪，韩妙者安分的有点太过头了。
韩妙者跟着朱冷，花了一天的时间来裁剪衣裳和挑选金银首饰。苍灵蛇族供给的首饰样样都带着蛇纹，审美也充斥着妖族的气息，比起人族来说少一分端庄，多一份妖艳。
傍晚，红霞满天。
朱冷送韩妙者回到了寝殿，她还要去给韩妙者准备吃食，离去之前，她回头看向了已经坐了下来捶着自己腿的韩妙者，笑道：“小琴师，你都快要成为我族圣女了，可以把名字告诉我们了吧？”
韩妙者抬起头，看着她，随后说道：“伏玉沙。”
“伏玉沙，好名字！”朱冷听了后，赞道：“忙中掠眼雪枝斜，落片纷纷点玉沙。小琴师，这名字是人族给你取的？”
韩妙者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看着朱冷，有些意外地说道：“你会人族的诗句？”
“那是自然！”朱冷笑了起来，对韩妙者说道：“毕竟我已经在青灵州待了十来年，那些人族虽然孱弱卑劣，但这些句子倒是还不错。”
似乎是朱冷说起了人族的事情，拉近了点于韩妙者的距离，她看着朱冷，问：“那你呢，你的名字有什么典故吗？”
“典故？”朱冷挑眉，摇头说道：“我们妖族才不会人族的那些花前月下，柔柔细语。我降生时本体有一点朱砂色，再加上当时在冬季，就叫朱冷了。”
韩妙者看着她，问：“你日日都守在我身边，没空修炼，你就不觉得烦闷吗？”
朱冷笑了起来，对她说道：“小琴师，你难道还不清楚你如今在苍灵蛇族内的地位吗？族长钦点我来照顾你，只要把你照顾好了，我的未来也是一片坦途啊！”
韩妙者微微颔首，换了个话题，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
二人聊了起来，忘了时间。
直到日落，晚霞不在，朱冷才回过神来，她哎呀一声，道：“忘了给小琴师准备吃食了！你等着，我马上就给你拿来！”
看着朱冷起身往外走去，韩妙者目光深邃。
……
到了册封圣女这一日，朱冷早早地就来到了大殿之外，她敲敲门，道：“小琴师，时辰到了。”
屋内，韩妙者深吸一口气，将木簪插好，提着华贵的衣裙，朝大门走去。她拉开了门，看着朱冷和她身后的那些苍灵蛇族婢女，道：“朱冷，你还真是准时。”
“那是，圣女册封大典，可是很重要的，耽搁不得。”朱冷微微一笑，她的目光瞥见了韩妙者戴在头上的布条，蹙眉道：“还戴这个干什么？今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太玄神蛇的血脉！”
话音落下，她抬手便扯掉了布条。
韩妙者额间的印记，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艳丽。
韩妙者下意识地就要遮挡，朱冷目光一沉，道：“小琴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把手放下。”
韩妙者看着她，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冰冷后，缓缓放下了手。
朱冷笑了，接着道：“这就对了嘛，跟我走吧。”
宫城内的广场上，凡是有资格进入宫城的人此刻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抬头望着站在九十九级台阶上的苍尽。苍尽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八位长老站在他的两侧。
朱冷带着韩妙者走到了御道这一头，九九之数的婢女站在她的身后。
韩妙者的出现，引起了所有苍灵蛇族人的注意。那些见过或者没见过韩妙者的人，都把自己的目光投了过来。
“小琴师，这会儿可不要任性。”朱冷看着那些人的目光，低声对韩妙者说着，“待你成为我族圣女之后，地位水涨船高，想回人族疆域，也不是不可以。”
朱冷言语中提起人族，无不是提醒着韩妙者。
韩妙者双目微眯，并未答话。
朱冷领着她走了几步后，道：“前面的路我不能走，小琴师，去吧。”
她停在了原地，韩妙者继续往前走着。
那些苍灵蛇族人的目光也随着韩妙者的前进而移动。韩妙者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夹杂在其中的冷漠和肃杀之意。不是所有苍灵蛇族人都能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成为圣女，即使对方是太玄神蛇这样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