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像是发现了一个大的密文，低下头，放低自己的呼吸声，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他可不想知道太多。
往往知道最多的人，是最危险的。虽然清楚的知道帝王，沈子卿不会这样，但是还是拦不住他内心止不住的恐惧。
“李斯之前，看来是朕在质子期间，”嬴政幽幽的说道。
秦始皇嬴政在赵国是一位质子，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可是几乎没有人会当面说出来，没想到先提出来的是他自己。
“是，”沈子卿点头，同意了嬴政猜想。
“若是那时，你应该是婴儿，或者是不足两三岁的孩童，”嬴政语气仍是平淡如初，没有半点起伏。
“是。”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嬴政瞄了一眼如鹌鹑的章邯，忍不住被逗笑。
沈子卿见状，也无声的笑了起来。
章邯错愕的抬起头，内心有点疑问，什么情况，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瞬间平和了下来，是他错过了什么。
“章邯，你去将朕寝殿的古琴拿来，”嬴政呵斥章邯，而是交给他了另一件事情。
“是，”章邯站起来退下。
“花有重开日，人无在少年，”沈子卿拿起酒壶给嬴政倾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添了一点。
“若是反过来，也是一种美谈，”嬴政端起酒杯，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陛下，原来你在这时候就有了那种想法，”沈子卿在心中想道。
沈子卿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看到了一句话“历史的选择并不是唯一，是嬴政让这个选择确定为秦。”
一时之间，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相互敬酒，一切言语皆融于酒杯中。
世人只想要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而不是一个曾经辉煌如今无用的神。嬴政便是如此，平定六国后，他是大秦的神明，大秦灭亡后，他是大秦的罪人。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却承担了太多的骂名。
沈子卿觉得一切都是不公的，明明人人全部都站在他的肩上，看着高处，却忘记了他一切功劳，随意抹杀。
“子卿，”嬴政发现沈子卿有些愣神提醒道。
沈子卿神思回位，才发现自己的酒杯已经被倒满，酒水快要溢出来。沈子卿想要拿起来，喝掉一些，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几分。
他目光有些呆滞，注视着帝王端起他的酒杯，挨近嘴唇，清酒瞬间少了一半。
章邯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沈子卿反应过来，冷冷的瞪了章邯一眼。
嬴政接过古琴，右手一挥，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打在地上。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嬴政将古琴放在桌子上，弹奏了起来。
他拨动琴弦，琴弦就好似有了灵性，在他手上无限柔软蔓延，曲子空灵，含着韵味飘飘扬扬的落入在沈子卿，章邯耳中。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好似蝴蝶穿梭花海，每一个转折都默契的浑然天成。
“是《凤求凰》，”沈子卿想到。
他没有想到帝王弹得曲子是《凤求凰》，曲调还没有一丝错误。他想起来嬴政喜欢音乐，要么怎么会差点被高渐离刺杀。
相较于发现这个小秘密，沈子卿更是对抚琴的帝王，无端生出了很多情意。沈子卿这一次没有舞剑，唱起来了那句词“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章邯像是发现了什么，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醉酒的帝王沉浸在琴曲中，倒是沈子卿看了一眼他。章邯觉得自己一瞬间陷入冰天雪地中，比杀白给自己的压迫感更足。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为什么沈子卿处处不对劲，当然不对劲。
章邯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知道，他宁愿自己一辈子埋藏在鼓里，也不要知道。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可怜，还是那两个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