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房间里,密集的摆放着百余个床铺,房屋中间过道上,每隔半丈就有一根明显拴过马儿的木柱。
房屋的正中央,刚刚进来的老者正‘叮叮当当’摆弄着锯齿和斧头一样的工具。
房间中床铺上能活动的一些兵士,靠着床头,坐起身子,脸带不忍地盯着就要开刀放血的老者和他身下的伙伴。
我缓步走到老者身后,看向他身下晕过去的男子。
男子的脸色发乌,嘴唇发紫,双脸凹陷,一条异常肿胀发黑的腿,裸露在棉被之外,大腿上,还缠着一圈被污血浸透的布条。
老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向我们。
“双儿,这个人是谁,也是来帮忙的吗,你俩一会帮我按住这头犟驴,万一他醒了,我还要被他咬!”
“是城主吗?”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旁边床上传出,众人听到他的声音,齐齐的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
“是城主!”
“城主还活着”
铺盖一阵翻动,接着,房屋中尚能活动的一些兵士,走下床,朝着我的位置跪了下去。
身前的老者半转着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双儿赶上前,手脚麻利的把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兵士扶回床上。
我的鼻头一阵发酸,不忍去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众人,便朝着老者轻声说道:“去照顾其他人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老者怯怯地让开位置,垂手站在一边。
我坐到他们口中的陈二床前,解下了他腿上的布条,露出了流着渗着黄白之物的伤口。
原本缠紧的布条,被我一松开,腿上黑紫的颜色瞬间上移了寸许,并缓慢着向着腰部行去。
“这里还有什么药材?”
我向着还在发愣的老者问道。
老者回神,轻微的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有了,全用光了!”
“唉!”
我叹息一声,从老者准备的工具中挑选出一柄小刀,顺着肿胀腿部的外侧直划而下,乌黑腥臭的血水瞬间倾泻而出,流进了床下事先准备好的盆子当中。
我小刀再挥,把那伤口部位的一块烂肉直接削掉。
被疼痛唤醒的陈二一下子做起身子,用那满是血丝的眼珠凶狠地瞪着我,可他好似认出了我,眼珠中的血丝渐渐隐去,哆嗦的嘴唇中发出了‘城主’两个字。
我手指点在了他腰上的睡穴,轻声说道:“再睡一会吧,睡醒了就好了。”
陈二再次倒回床上,我右手持刀,划开了左手手腕,然后把血,滴在了陈二那刚刚划开的伤口上,鲜红的血液接触到乌黑发紫的坏肉,顷刻间渗入肉中。
“城主,不可!”
离得近的一些兵士看到这些,纷纷出言阻止,老者也伸出手,想要把我那犹在滴血的手拉回,可又好似不敢。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踌躇着。
日影西斜,我被双儿携扶着走出伤兵营。
营中的伤患已尽数被我救治,只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便可,好在伤兵营中像陈二那种重症不多,不然,我得把我身上的血放干才行。
我鼻中熏着双儿身上特有的香气,昏昏欲睡,一半是真的有点虚,另一半是留恋被美女搂扶的感觉。
双儿气喘吁吁的把我搀到城主大厅,我才装模作样的躺在床上,脑海中,浮满了双儿柔软的身躯,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清香。
“城主,十五营已在南门集结完毕,请城主号令!”
门外号兵的声音传来。
我‘噌’的一声,从床上跃起,迈出房门,向南城方向行去。
“双儿,那两块残片我拿走了一块,还有,你在家里的时候,多去帮帮你爹,别老往伤兵营那里跑,乖乖的等我回来,听到了吗,哈哈哈。”
我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声音的双儿走到门边,嘴中不知说了句什么,继而生气似的用脚跺了下地。
夕阳透过霞光,映射在双儿秀美的脸庞上,别样的美丽。
黑风口的风再次吹到我的脸上,熟悉的冰凉。
我跨坐在‘花花’的猪头上,借着月光,看着眼前被我一斧挡住的去路,侧身再看了下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一众兵士,然后对着身后的令兵说道:“传下去,全军修整,半个时辰后出发。”
令兵一声‘得令’,直接转身向着身后跑去。
我跳下猪头,用极尽温柔的话语朝着四处乱嗅的‘花花’说:“花花,看见眼前的这片乱石了没,你帮帮忙,清理掉。”
‘花花’看了眼身前的堆满路的石块,巨眼一翻,白了我一眼,猪鼻‘哼’了一声,调转身子,屁股朝我,然后慢悠悠的向着来路走去。
我嚓,这家伙不干活,那咋整,我又揍不过它。
先前答应给它的母肥猪,当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可就是真有,也配不上它这体格不是。
它又不吃什么美味,一颗大树,就够它啃半天的,它听不听我的话,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我还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花花,庄凡让你跟着我,你不听庄凡的话了吗?”
‘花花’听到庄凡的名字,停住不动,折转回身子,来到我的身边,然后四条腿前驱,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猪眼瞪天,望着天上的明月,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它那意思很明显,庄凡让跟着你,但却没说要听你的话,你说让我推石头我就推石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想要发狠,可看着那塞满了整个道路的猪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难道今夜要无功而返了吗,好不甘心!
巨云城如果没有黑石城的物资支援,还是撑不下去,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夜闯鞑子营?
可是那种以人命去换取资源的事,我不想再干了,就是想,吃过一次小亏的鞑子有了防备,多半也是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