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高老头。
我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生物,我喝野狼的奶长大,和狼崽子们一起生活。
我没有锋利的爪子,没有尖锐的牙齿,我知道,我不是狼。
某一天,我遇见人类,看到他们和我有着相同的眼睛和耳朵,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是个人类。
人类似乎不把我当人类,他们把我抓起来,囚禁在狭小幽谧的空间,监视我,控制我。
他们试图让我学习语言和礼仪,但我从小生活在狼群中,带着野性和叛逆,向往的是自由,又怎会去遵循那些束缚的规矩。
我厌恶这些人类,我呲着牙,发出低吼声,露出凶狠的模样,这招面对其他生物屡试不爽。
但人类并没有害怕,反而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我。
那不是普通的鞭子,是电击鞭,会产生强大的电流,落在身上的疼痛仿佛撕裂了皮肉,钻到骨头里,然后沿着血液,敲打着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连灵魂也跟着颤抖。
我差点死过去。
这里就是地狱。
聪明的我决定暂时屈服,这用人类的词语描述叫忍辱负重。
人类见到我的屈服,很开心,他们大方地赏赐了我一只烤全羊。
那是我第一次吃熟食,我的味蕾被滋滋冒油的羊肉征服,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一只幸福的生物,忘记了所有的仇恨与不满。
我不再叛逆,但依然充满野性,拒绝学习语言和礼仪。
电机鞭再次抽打在身上,我只能忍辱负重地学习语言,学习发音,在我发出第一个音节后,人类开心极了,他们赏赐给我一小碟奶油蛋糕。
那是我第一次吃混合着饱和脂肪酸的碳水化合物。
我的味蕾再次被征服,我发觉自己有些爱上这些人类,虽然他们曾鞭笞过我。
我逐渐收起野性,学习各种语言,各种礼仪,阅读各种书籍。
此时此刻,我变成一只类似于人的生物。
但我依然向往着自由,我想要回到一望无际的草原,看望我的狼妈妈和狼兄弟,像风一样自由。
我用过数以万计的手段和方法,尝试离开这个囚禁的地方。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每一次失败,我都要忍受电击的惩罚,在惩罚过后,我选择短暂的顺从,再之后,我就会得到美食的赏赐。
在棍棒和美食的交加轰炸下,我沦陷了,我不再向往自由,听从人类的各种安排。
他们特地为我规划了一张时间表,上面写着早晨干啥,中午干啥,晚上干啥。
每当我丝毫不差的完成时,他们就会奖励我各种美味的东西,或者有趣的玩具。
而当我犯错误时,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打我一顿,电的我头皮发麻。
“没毛病,犯错就该挨打,就该承受十万伏特。”
我下意识地这么想。
我努力完成人类安排的各项任务,从不拒绝,从不中断,从不提任何要求。
因为这里是天堂。
人类是上帝,而我,是他们忠诚的信徒,我期待他们发放的各项任务,这说明他们重视我,我不求任何回报。
回报这类东西,是对我虔诚信仰的侮辱!
上帝是善良的,即使我不求回报,他们也愿意赏赐我。
这天,我照旧按照上帝的指示做事,但他们告诉我,你自由了。
呵呵。
自由?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只需要快乐的日子,需要那个狭小幽谧的空间,需要你们监视我,控制我,甚至殴打我。
我不想离开!不能离开!!无法离开!!!
但他们依旧把我送回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个曾经我向往的,生我养我的大草原。
上帝抛弃了我。
但我没有抛弃上帝,我离开大草原,来到看似人类的社会,试图找到上帝。
不幸的是,我一无所获,上帝似乎销声匿迹。
我愤怒了,我咆哮着化身一条凶残的恶狼,报复着让我厌恶的看似人类的社会。
看似人类的生物呵斥我野性不改,可我清楚,我的野性早已消散,我现在的行动,是愤怒,是不甘,是被抛弃后的疯狂。
在我的疯狂报复中,我伤害了许多看似人类的生物。
最终,我被判处绞刑。
幸运的是,主救了我,主是伟大的,上帝在祂面前,卑微如蝼蚁。
我跟着主游荡在人间,看着人类的种种,做着人类的种种,吃着人类的种种。
我曾见过,教徒的祷告,牧师的训诫,以及他们的宗教读物。
我曾见过,工人们集体生产皮鞋,士兵们集体擦亮皮鞋,囚犯们集体缝补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