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言重了，我也只是喜欢瞎琢磨而已。”李子冀笑了笑，本来在建立学堂的时候三字经和百家姓就被他提上日程了，只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紧凑了，也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好在现在要开始造纸弄纸币和学堂，倒是可以一起做了。
陈先生自然是姓陈的，名究，字元起，与李纲年少时就相识，后来独自生活在河西，直到大唐建国，李纲担任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教导李建成的时候方才回到长安城，一直到现在。
“你小子就不要谦虚了，老夫这一生见过无数天才，却从未有一人如你这般，虽然年少却总有惊人之语，那为天地立心之言，每到夜里都在老夫耳侧振聋发聩，若是师兄还活着，想必一定会恨不得和你坐谈一夜。”
陈究摇了摇头，有些欣赏，也有些遗憾。
他口中的师兄指的自然是李纲，这位名誉美满的大儒，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
李子冀默然没有开口，李纲虽说被称之为太子杀手，但究极原因并非是他的过错，只不过是倒霉，被命运捉弄罢了。
茶已经凉了，纸上的墨汁渲染一点，陈究将三字经和百家姓折叠好，小心翼翼的塞进袖子里，只感觉往常宽松的衣袖此刻仿佛变得沉甸甸的。
“既然书籍一事你已经了然于胸，那老夫便先回去，在这半月之内筛选好教书之人，静候子冀佳音。”
他不知道李子冀有什么法子解决，但他了解这小子，要不然不开口，一旦开口就肯定能够做得到。
李子冀轻轻点头：“先生招收夫子结束之后还请让人知会一声，届时子冀还有礼物奉上。”
陈究一怔，看着李子冀那副神秘的样子哈哈一笑：“好，那到时候老夫可要看看你这礼物到底是什么。”
李子冀微笑着，一路相送陈究离开代国公府，然后撑着后腰走回门口搬出个小凳子坐下，又让薛仁贵帮他将画板搬出来，拿着铅笔放在眼前对着桃树来回比划着。
新纸出炉还要几天，但铅笔已经做出来了，虽然有些粗糙，可拿来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子冀，你这是做什么？”薛仁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用铅笔在纸上来回划拉，黑乎乎一片，啥也看不清楚。
“素描，绘画的一种方法。”
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好在自己还算是有点艺术细菌，弄个素描解解闷打发时间。
薛仁贵没有听说过什么素描，但看着好像挺了不起：“子冀，陛下让你帮助房相制定知识产权相关法律，还有银行的策案，纸币发行的详细信息，税务司部门的成立细节，你竟然还有心情画画。”
要是这么多事情压在自己身上，薛仁贵一定会整日蹲在书房里不出去，直到将所有事情全都解决之后才肯放松。
如李子冀这般好像浑不在意，那得有多好的心态才能做到？
不慌不忙，天塌下来仿佛都不能让那张平静的脸发出任何波动。
李子冀握着笔，桃树的轮廓逐渐清晰：“仁贵兄，偷得浮生半日闲，此刻春光正好，又何必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房玄龄的确是要让他辅佐帮忙，可这些天也就只是派人来询问过两次，这让李子冀很满意，用不着自己整日跟着，落个清闲自在。
桃花的味道很淡，弥漫在空气中随风逸散，吹动着画纸翘起一角，就像是有了形状。
这些天代国公府很安静，但长安城里很热闹，除了那句为天地立心之言在读书人当中引发的震撼之外，百姓们口中最经常谈到的则是有关于热气球的消息。
那天太子生辰，热气球在大白天飞到天上飘了几十米，很多人都看的真切，尤其是里面还站了人。
风筝什么的能飞没人会大惊小怪，但现在有东西能带人一起飞到天上，顿时就让无数人炸开了锅。
一个个都在说李子冀是神仙下凡，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直到实在逼不得已，两日前李世民命人坐着热气球在长安城飞了一圈，看的诸多百姓啧啧称奇，态度也从一开始的陌生忐忑到现在的津津乐道。
还有胆子大的也想要坐上去试试，体验一下当仙人的感觉。
还有麻将也在长安城里风靡起来，自从那天去大安宫和李渊打完麻将之后，回去程咬金和长孙无忌等人就都在家中刻了几副，贵族圈子就那么大，你来我往，一来二去，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现在麻将已经逐渐取代了狩猎和听曲儿，成为了长安城里最流行的东西，就连寻常百姓也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进去。
至于火锅的流传程度则是要小不少，因为辣椒的稀缺导致其它人想弄火锅总是差点意思，味道上和李子冀弄得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不知不觉间，整个大唐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李子冀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为此而感到高兴，一个国家的变化最先开始的就是娱乐的变化，当娱乐受众逐渐发生更换，随之而来的就是政策上的变更和革新。
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李子冀看的很清楚。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世界总是在不停进步，只要今年永远比去年好，那就足够精彩了。”李子冀吹了吹画上的铅笔屑，对着一旁的薛仁贵问道：“仁贵兄以为如何，这长安城精彩否？”
薛仁贵双臂环抱倚在门上，凝视着面前的画板，他不懂什么是素描，但亲眼看着李子冀用一根铅笔勾勒出了一株精彩绝伦的桃树。
树干笔直，枝丫弯曲，桃花生长在桃枝上就好像铺开的浓墨，偏偏不似墨水厚重，纤细描绘尽显淡雅，桃花朝一侧偏着，虽没画风却自有风。
“精彩。”
薛仁贵心里敬佩，不知是敬佩李子冀的才华还是心态。
他口中说着精彩，不知是在说长安精彩还是这幅画精彩。
李子冀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目光明亮：“长安，只是这精彩世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