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梨跟随其后走进了侍郎府。
穿过影壁竟然就是一方池塘,中间有假山活水。池塘两侧是雕花走廊。
再往里走,是个大大的厅,旁边是书房,这应该是处理公务接待来客的地方。
再顺着往里走,是一个花园,但并没有种什么花,以盆栽绿植为主。
径直穿过花园,后面是内院。
尹钧天向右侧的一个小院一指,道:“武公子,你就住前面这院如何?”
武青梨抬头一看,与别的地方不同,这院门口竟然罕见的开了几簇月季,十分鲜活,心中十分满意。
“我就住在你对面。不过平时我多在书房,有时就在那边宿下。府里都是小厮和嬷嬷,你要是不习惯,明天去牙婆那里,挑两个丫头。”
武青梨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客随主便,能有个避风雨的地方,已是万幸。
武青梨安歇下来,心里却若波涛汹涌。自己无意之间,竟闯入了未来首辅的府邸。
背负污名逃生,以为这一生只能苟且偷生,人忍姓埋名。既然上天给我一条生路,让我得知天机,何不抱紧未来首辅的大腿,做他的跟班、心腹、兄弟……
如若有一天,他真成了首辅大人,自己也算是他的自己人了吧。若得他相助,岂不是可以一雪前恨。
打定主意,武青梨决定以诚相待。至少,她必须献诚。在强者面前,弱者的忠诚可靠,是他们价值。
第二天,武青梨屁颠屁颠的拎着小包裹,来到了尹钧天的书房。
尹钧天奇怪的看着她,“你,你拿着包袱干什么?住不习惯吗?”
武青梨两只小手摆得像拨浪鼓似的,赶紧否定。
“尹大人,我在上京幸得您收留。我这包袱里,都是我攒下的金银玉器,大部分,也是值几个钱的。我不会白住白吃……”
原来如此,尹钧天看着她那小可怜样,差点笑出声来。
他随手掂了掂她递过来的小包袱,有一个份量,看来还有点家底。
“咳……咳。这样啊。青梨小姐倒是个讲究人。不过,你觉得我缺钱吗?”
“我,我知道尹大人不缺钱,这只是我的心意。我要寻得我那个朋友,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嗯,你倒是坦诚。我记得青梨姑娘在云州的时候说,只要我将你带到上京,你就有办法让茅恒摔个跟斗,不知此话是否还作数。”
“作数的,自然是作数的。尹大人,您,为何又称我青梨姑娘,不是说……”
“这里也没有别人啊。以后没人的地方,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呵呵呵,当然可以。”
尹钧天不再说话,定定的望着武青梨。武青梨半天反应过来,道:
“尹大人,你相信这世上有菩提达摩舍利子佛珠吗?”
尹钧天摇摇头,“我不信,但有人相信。”
“尹大人,那佛珠是我母亲临终前,托付在道济方丈那里。道济方丈圆寂前,将它交给了我。我曾想道济方丈求证,这是不是达摩舍利,道济大师让我放下执着,说这不过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守护。我一直在想,我母亲最大的担心,无非是她走了以后,我会无人守护,被人害了性命。因此编了这么个谎言,让我能平平安安长大。”
尹钧天恍然大悟,“你是说,并没有什么舍利子佛珠,是你母亲特意为你编织的。”
“是。等我及笄,方可取回。若我有不测,就献给普云寺。这样,觊觎它的人,在我及笄取回佛珠之前,不会对我动手。”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母亲必是蕙质兰心之人,也是伤心绝望之人,不然不会如此。”
“我听我的抚养嬷嬷说,我母亲生前曾养了一只爱犬,后来随我母亲去普云寺后,就没有回来,日日伴随古寺佛灯,后来,老死了。嬷嬷说,所谓的达摩佛珠,不过是我母亲爱犬的骨头做成。你知道,有很多古董商是很擅长这个的。你说,太后信佛,日日对着佛珠朝拜,她要是知道背后的真相,她会如何。”
“哈哈哈,青梨姑娘,你这计策甚好,一箭双雕。”
武青梨一愣,居然被他看穿了。她佯装不知,眨这一双明亮的眼睛,无辜地问道:“尹大人,不知您所指的另一雕是什么?”
尹钧天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想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他明明知道这女子不可能联想不到,可她的目光太过清澈,他居然有点相信了。
“一箭双雕,另一雕就是你的父亲啊,茅恒知道自己上了当,能不去找你父亲麻烦?只怕你父亲本想借花献佛,攀上大腿,结果,哈哈,据我所知,这个茅恒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何况敢让他摔这么大个跟头。”
“啊,竟会如此,我大意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我父亲对我,虽然有失公允,但到底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岂会在背后害他。尹大人,刚才我说的法子,只怕还要再琢磨琢磨。”
尹钧天脸上的笑意更甚,道:“青梨姑娘,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事既然我尹某人知道了,你父亲就要为他的偏狭自私付出代价。”
“尹大人,这……岂非我等做儿女的能做之事,若被人知道,我……”武青梨似乎在犹豫。
“青梨姑娘,你可要记住,他是你的父亲,他若是找到你,对你的婚事甚至性命,都握在手里。难道,你还等着他高升,方便他以后继续迫害你吗?放心吧,茅恒再怎么样,也要不了他的命。”
武青梨想了想,似乎下了决心,道:“这终究是他自己贪心,也怪不得我,就让他得个教训,也未必就是坏事。”
武青梨走了以后,尹钧天坐在书房,嘴角噙笑,惬意的喝着茶。
妙,实在是妙。
这姑娘,心思谨密,滴水不漏。
既报答了自己带她来上京的恩情,顺手还将她那混蛋父亲武怀江踩了一脚。
想起她那无辜的样子,还很能装。
可惜是个女子,若为男子,必将在朝廷上有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