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到食堂时，窗口的菜大多数都见底了。
她只点了一份粉丝溜白菜并一个玉米饼子，端到何莉莉与刘晓妍身边去。
两人见她吃的越发清汤寡水，想把自己盘子里没吃完的肉片给她。
林虞摆摆手：“我就不爱吃肥肉，这样挺好的。”
不等两人说话，她就引开话题：“你们吃完了吗？先别去洗饭盆，在这儿等等我，我吃完了咱们仨一块回去。”
刘晓妍和何莉莉一齐答应，一左一右看着她吃。
林虞见周围人少了很多，心里暗自好笑。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端着饭盆去教室吃、去操场吃饭，虽然不算什么坏习惯，但对小孩子们来说，比规规矩矩坐在食堂里吃饭要“酷”太多了。
小孩子总对自己、对世界抱着自负与憧憬的态度，因而也愿意做一些“酷”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确有与众不同的潜质。
女生们相对还规矩些，男生们却早已心向往之。
头一个星期，林国昌每顿饭都会来食堂监督，帮着同学协调打饭窗口与座位。
现在是第二个星期，同学们已经熟悉了这里，林国昌不再来监督，大家也就放开脚丫子撒起野来。
玉米饼和馒头比起来要粗粝很多，林虞一直都知道。
但是她不知道自家奶奶的手艺已经把这样主食提升了很多分数。
爸爸有时候会开玩笑说：“你奶奶当年是咱们第九生产大队的后勤队长，面点可是十里八乡的一绝，没流行红白案师傅的时候，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你奶奶帮忙！”
林虞一直觉得是开玩笑，但自从来了学校，她就知道爸爸说的都是真的。
奶奶总会在玉米面里掺一些面粉，不多，但就是能缠得恰到好处，揉出来的面团格外暄软蓬松，最后蒸出来的饼子虽然仍带着玉米面的粗颗粒感，却并不很剌嗓子。
林虞从前吃惯了奶奶做的玉米饼，后来吃妈妈做的，已经觉得很不习惯。
而来了学校后，又来一组对照，她彻彻底底明白，奶奶的手艺是真的独一无二。
粉条溜白菜里的白菜大多都是白菜帮子，叶很少。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一盘菜汁水淋漓，把菜叶弄得很不新鲜所造成的错觉。
奶奶吵得白菜总是很脆生，白菜入锅前加葱姜爆香，吃的时候往往能发现藏在白菜里的小葱段，咬起来还是很香。
说她尖馋，她不否认，但她也真没挑剔到非珍馐不吃的地步。
奶奶所做的那些家常小菜，甚至奶奶用酱油拌的腌萝卜丝，她都觉得很好吃很下饭。
不是苦中作乐，是真觉得好吃。
刘晓妍看着林虞慢腾腾地把粉丝挑起来，打着圈放在玉米饼上，张大樱桃小嘴，连饼带粉丝一口吞下，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
“海虞。”
她叫了一声，林虞转过头来看她，嘴里还在嚼被煮得很软的粉丝。
“我觉得你……好像……挺开心的？”刘晓妍迟疑地组织语句。
林虞微笑，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刘晓妍到底了解她。
“确实开心，毕竟当班长了嘛！”
刘晓妍总觉得了林虞不是为这个而开心，但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展颜一笑，她也实在说不清楚。
林虞盘子里的白菜和粉条总共只能吃上四口，剩下的就只有菜汤，她把玉米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取过一块泡进菜汤里，立刻从上到下染上的汤汁的颜色。
白菜并不咸，粉丝吃起来也不咸，起码和玉米饼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超过味蕾的承受极限。
但是这块浸透了汤汁的玉米饼子，落在舌头上时好像一根针刺了下来，林虞忙抓过水杯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水。
“打死卖盐的了！”
刘晓妍和何莉莉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何莉莉说：“以后不要买白菜了，就这么几口菜。”
“这可不是窗口阿姨要坑我，就剩这么点儿福根了，一块五毛钱的菜，阿姨就要了我五毛呢！”林虞觉得还是很值的。
泡了菜汤的玉米饼可以和没泡菜汤的玉米饼同吃，合在一起的味道也很不错。
陈宇在操场上吃完饭，回来洗饭盆时，听到林虞有关窗口阿姨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穷鬼，这点儿钱也计较！”
林虞嘴里塞着两块玉米饼没法说话，也没打算理会这个“败军之将”的屡败屡战。
刘晓妍却执意要帮林虞打个抱不平：“和赵涵一块吃饭回来的呀，和你的新同桌相处不错嘛，可别再手贱害同桌了哦，不然不光我们女生看不惯你，男生估计没人看得上你喽！”
林虞简直想给刘晓妍鼓掌叫好。
她作为一个上辈子接受淑女教育长大的人，虽然已经更改了很多，但有时候还是有些孤高，不肯和人对吵，即便赢了，也觉得那是很跌份的事。
所以她私底下威胁陈宇，或者尽量平和地“以理服人”，归根结底不是多有教养，而是觉得破口大骂、针锋相对让她没面子。
但她不得不承认，像刘晓妍这样直截了当、稳准狠地骂回去，看着是真的很爽。
当然作为朋友，没有看着朋友帮自己出头，自己却只躲在背后不说话的道理。
林虞把玉米饼咽下去，按住刘晓妍，拍拍她的肩膀替她平抚心情。
而后她看着脸上写满了不甘心的陈宇，对他说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你也没有真的伤害到什么，只要以后都不提，大家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个鬼！
林虞默默吐槽自己的心口不一，脸上却挂着圣光一样的微笑：“你要是真的很不喜欢我，不想做我的朋友也没有关系，那就比一比嘛。”
“比什么！”陈宇拉开林虞对面的凳子坐下，跟他进来洗饭盆的男孩子们也纷纷起哄一般，在他左右坐下。
隔着一张桌子，一边男生一边女生，像是谈判一样。
“我做班长，你好像很不服气，那我们就用成绩来说话呀。”林虞正愁没办法把班上同学管好，眼下有个好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