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结束之后,众人才看到数学老师,的确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虽然不像电视上所刻画的城市摩登女郎那样,踩高跟鞋穿西装裙,给人的感觉却仍是靓丽非常。
黑亮的头发用镶水钻的发夹盘在脑后,两只珍珠耳坠随着她走路的姿态摇来摇去,脖子上也戴了一条钻石项链,转过身来时被照进屋内的日光照耀得闪亮十足,相当吸引注意。
乡下孩子大多没什么见识,这一身在他们看来已经相当珠光宝气了,不少孩子的目光都黏在她的项链上不肯挪开。
林虞自然不至于被这种程度的装扮给炫花眼,只是对数学老师的身份好奇起来。
乡下的公立小学没什么油水,老师们也大多家世清简,像林国昌,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在他们村子里也只能算中上,只是把孩子教了出去,听说如今在国外拿奖学金读硕士,想必未来可期。
小学老师大都是这样,穿得可能比普通人家讲究些,毕竟工作需要,但打扮得这么露富的就很少见了。
何况这位老师通身气派,也不像是个乡村里出来的人。
“同学们好,我姓程,程新月,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一张口,林虞就更加确定了,程老师的普通话不要太标准,没有半分乡村口音。
难道是城里下来支教的?
那也没有支一年级的吧。
种种疑惑在心头闪过,林虞对于程老师越发注意起来。
这一注意,她就发现了更加了不得的事情。
无论是发卡上镶的水钻还是项链上的钻石,都是真的,两颗珍珠虽然小,但十分圆润,都是乍看很普通,仔细看看贵的要命、根本高攀不起的东西。
林虞心里默默把程老师和有钱人画上等号,却听陈宇压低声音嘲笑她。
“看什么看呢!丑丫头再看也变不成大美女的!”
林虞咬牙切齿,上一回喊她丑丫头的还是叶荀呢,但人家叶荀是傲娇,脱口而出之后自己也后悔了,哪儿像这个同桌,专门等着刺自己的心呢。
她不想专门回嘴来掉自己的价,但不说点儿什么,这家伙只会越来越放肆。
于是她稍稍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宇,注意到他新换的裤子和之前没什么差别,连牌子都没有剪。
再看一看,他的领子上有些污渍没洗干净,大约是洗的人不太会用劲儿,没有搓干净。
想起今天早晨从他父亲的摩托车边经过时,他父亲的领子也是这样不大干净,林虞便明白了大概。
“你看我干什么!”陈宇生怕她再作弄自己一回,让自己被老师提溜起来骂,心有余悸地抬头看看老师。
幸而程老师并没有注意他们,只是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
陈宇稍稍松了口气,正想再怼林虞两句,却被她一句话给钉得僵住。
“我说你怎么一直嘴臭,果然是没有妈妈教导。”
陈宇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打过来,下意识就想骂她,却又梗着说不出话来。
林虞自然知道这句话对于孩子的杀伤力,但是这种不彻底按下去,他就蹦着高来讨嫌的熊孩子,不来一剂猛药他是不会消停的。
因此林虞看见他泛红的眼圈也丝毫没有心软,就知道扎别人心扎得欢,换自己尝到这滋味就知道卖惨了。
心里冷哼一声,林虞不再搭理他,将所有神智都集中在听课上。
林虞上辈子活到十四岁,这辈子又活了六年,加起来算是个成年人了,上小学和上幼儿园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有,那就是可以拿的学习贡献点变多了,劳动贡献点却变少了。
脸上两节数学课后,到了吃饭的时间。
食堂是操场西边的一溜屋子,仍然是和宿舍教室一样,没有天棚,一抬头就能看见顶梁和苫草,但这几间房子是打通的,用课桌拼凑成两桌,一共摆了六列长桌,每桌左右对坐,紧凑些可以坐一百来人。
相对于全校一千多学生来说,这食堂还是有些小。
但除了刚入学的一年级小豆丁能规规矩矩坐在食堂上吃饭外,其他很多同学都是打了饭带回教室吃,或者直接坐在外边操场树荫下吃的。
学校对这种行为并不禁止,只要不带回宿舍,到哪里吃都可以,反正汤汤水水洒在课本上,老师是不会帮着收拾的。
刘晓妍和何莉莉一左一右挨着林虞,见她只要了粉皮白菜和凉拌菠菜,都问:“你都不吃肉吗?”
林虞看看两人盘子里,一个是土豆牛腩,一个是红烧带鱼,微微咽了咽口水,从菠菜里挑出个小虾米。
“有肉的呀。”
刘晓妍和何莉莉有些无语。
陈宇恰好从坐在几人斜对面,听到三人的对话,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嘲笑起来:“我看你是穷得买不起吧。又丑又穷,还来上学?真不害臊!”
林虞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向他,这孩子还真是天生嘴贱,得下两记重锤呢。
她真起身,绕过桌子,稍稍趴下身子伏在陈宇耳边。
陈宇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想躲却被左右挤得紧,根本躲不开,只能直勾勾看着她。
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见她左脸上的血痂,只能看到光洁的右脸。
还……挺好看的。
正迷迷瞪瞪的,就听林虞小声说:“我们家确实没多少钱,但我有妈妈呢,我吃的饭可都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陈宇猛地被砸毁了神,愤怒地看着她,正想起身一拳挥在她脸上,却又听她说:“我要是把这话大声说出来,你猜别人会不会笑话你?”
陈宇又一愣。
他从前可不是没被人笑话过,哪怕是周围这几个同村的好朋友,从前玩游戏时闹翻了脸,他们就会骂他没妈的野种,何况是别人呢。
林虞见他的反应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别最贱了,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呢。”
她一身轻松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刘晓妍和何莉莉立刻围上来问:“你和他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