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课本放进车斗后，手提袋依旧塞回柴火堆里，林虞随手扯过两张纸板盖在书上，走进院子里帮爷爷收拾纸板。
她不担心收废纸的会认出那不是他收的东西，就算他很确定些书没经过自己的手，也一定不会阻止林虞来“买”，也许他会以为这是去别家收废纸时，无意间让人落在这里的，也许他就比较糊涂，以为是自己收了但是忘了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如果这书能转手卖出去，他都不会强行说明这是自己的，所以不能卖，有这种心态的人大约也不会来走街串巷做生意了。
很快纸板便收拾好，收废纸的放在称了称，给了爷爷两块六，又从腰间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大块关东糖给林虞。
林虞笑着收下，进屋放在灶台上，快步跑出去，帮爷爷搬运纸板。
搬到车斗上时，她故意偏了偏方向，把这些纸板放上去时，正好推开了挡在树上的那些纸板。
林虞假装无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睁大眼睛，拉着爷爷的袖子指着这些书说：“爷爷！课本！”
爷爷也知道这两天儿子儿媳都操心给孙女借书的事，说是怎么也借不到，没想到这里居然看见了。
他忙把书从车斗里提了出来，问收废纸的能不能看看。
收废纸的也很懵，他不记得自己收过这些课本啊，但看着一老一小好像很急着要课本，心里微微一动，便点头答应了，主动从腰间摸出一把美工刀，把绳子给割开。
林虞虽然目光紧盯着书，其实余光也在打量收废纸的表现，见他神色是显而易见的迷惑和冥思苦想，心里便稍稍放松一些。
对方是个相对糊涂的人，记忆也不是很清楚，这就太好了。
他估计是觉得别人家无意间扔掉了这些书，而他现在要占个大便宜了。
说实在的，花钱买回这些书，林虞自己也很不爽，可是要过明路就只能如此，先让收废纸的占个便宜吧。
只是也不能太过便宜他。
她心里转动各种念头时，爷爷已经拆开了绳子，让林虞看课本：“海虞你看看，是不是晓妍用的那个？”
“是。”林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一手炮制的怎么可能不对，但样子总要装一装，她把几本书都翻过后，问爷爷，“我想把这些都买下来，要花多少钱啊？”
爷爷听到这话也顿了顿，抬头看向收废纸的。
收废纸的也正盘算要卖多少钱，就见林虞睁着一双水汪汪桃花眼看他：“叔叔，你是在谁家收的？多少钱收的？我们用一样的钱买下来行吗？或者稍微贵一点儿也行。”
收废纸的哪儿记得这个，支支吾吾地说：“也不贵……”
正回想着以前收废本废书时的价格，想要诌个数目，林虞又一次打断：“和收废纸板的价钱一样吗？”
“差不多吧……”他下意识说。
“也是两毛钱一斤是吗？那我们也论斤买喽！”林虞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抓着收废纸的手里那杆秤，把他拉过来，“那叔叔你称一下，我们就论斤买！”
收废纸的一半心思都用在努力回忆这沓书到底从哪儿来的上了，几乎是被林虞牵着走，等到书上了秤，秤出是十一斤后，才回过神来。
哪儿有论斤买书的！
当然他自己是论斤买论斤卖，但是他一卖就是卖几百斤的书，一村子的毕业生书本都拿来一起卖，眼下这才多少书，论斤卖不得亏死！
正要说话时，却见林虞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眼里满是期望和欣喜，让他一时心软下来。
单看右边脸就知道这孩子有多好看，偏偏左脸变成那样，未免忒可怜了点儿，自己家的虽然是个小兔崽子，但平日里也舍不得他嗑点儿碰点儿，这么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就更不用说了，她爹妈爷爷奶奶心里得多难受。
难得触动了心肠，收废纸的便没有坚持，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书本给论斤卖了。
十一斤的书，一斤两毛，总共两块二。刚才给爷爷的钱现在直接还回来就成，还有四毛钱留下，真就只能买点儿糖吃了。
花这些钱买注定会被淘汰的书，林虞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无比渴望自己快些长大，快些找到可以光明正大把商城里东西带回家的方法，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甚至还要倒赔进去一点儿东西。
林虞对这个结果耿耿于怀，但当晚间虞妙莲和林建安得知这事后，却几乎称得上欣喜若狂。
两块钱是小事，哪怕他们俩穷得饭都不敢多吃一口，剩下两块钱给女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能花这个钱买来接下来几年的课本，他俩觉得非常值。
“真的吗？”林虞还是有点儿不太确定，“我觉得还是太贵了，明明可以不花钱。”
虞妙莲以为她是说去借可以不花钱，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见有人扣门，忙下了炕去开门。
林虞也跟了出去，见昏暗月光下立着一个长长的影子，凑近了才看出来是大龙二龙的母亲，赵成的媳妇刘瑶。
“嫂子，我听说你这两天还没借着书，想来问问还不需要了，要是需要的话，我再去帮海虞借。”和酒糟鼻子横眉竖眼的赵成不同，刘瑶算是个美人，高高瘦瘦的，又在镇子里教书，很懂得打扮，眼下一身黑长裙，描眉画眼的，倒也挺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听她这话，就知道这人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和蔼可亲。
林虞看看母亲，虞妙莲也猜到了来人图啥，笑呵呵说道：“那倒是真不用了，今儿刚借着，劳烦你跑一趟了，谢谢啊，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刘瑶以为她是逞强，怎么肯就这么离开，瞥了林虞一眼，却见她站在阴暗里，根本看不清脸，便往门槛里迈：“嫂子，你和我客气什么，咱们一个村的，就该互帮互助，我能帮着大家借书，就不能少了你的……嫂子咱就在这儿干站着呀，不能先进去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