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听叶老爷子这么说，又认真地打量了下叶荀。
确实脸色苍白、气色不好。
不过老爷子也说了，那是昨晚着了凉，平日里可能未必是这样。看他那灼灼生辉的眼睛，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久病之人。
见林虞盯着他，叶荀也转过头来瞪她，林虞咧嘴一笑：“将来我们要做街坊啦！”
她们家离河边挺近的，将来乘凉可能都要扎堆儿乘凉。
叶荀脸一红，撇过头不说话。
叶老爷子笑呵呵把他的头又退回来：“人家和你说话呢，你倒是好好回答啊。”
叶荀红着脸说：“我不想和女孩子做街坊。”
“那你可惨了！”林虞掰着手指头数给他那边有几个女孩子，“刘晓妍、孙小昭、还有小我们两岁的小小青……男孩的话只有林宁和小云虹吧，可小云虹从来不和大家一起玩。”
虞妙莲一听她响亮亮的语调，就知道这孩子又在欺负人家，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对叶荀笑道：“别听海虞瞎说，村子里男孩多着呢，那么小一个地方，又不是只有家门口的才凑在一起玩，混久了就都认识了，会找到好朋友的。就是乡下孩子野，有时候大人没盯住，两个人就打起来了，遇见这种事你得赶紧跑才行。”
叶荀一挺胸膛：“我才不害怕大家呢，我肯定能把其他人打趴下！”
“闭嘴吧你！”叶老爷子嗤笑一声，“仗着人家没见过你在幼儿园怎么个小可怜样儿是吧！”
叶荀忙抬手去堵爷爷的嘴，又是嘘声又是捂嘴，忙得不可开交。
叶老爷子笑得满脸是褶，点点头答应自己不往外抖落叶荀的黑历史，他才慢慢收回手。
林虞见状，越发肯定叶荀是个有故事的人。
有些人虽然活了两辈子，但生活中的故事仍然乏善可陈，比如她自己。而有些人哪怕才六岁，已经品尝尽了生活的甘苦，比如眼前这一位。
林虞这样想着，有点期待他将来搬过来会怎样了。
叶老爷子大概是很忙，聊了短短一会儿天又要走，临走前拜托虞妙莲照顾一下自己这不省心的大孙子。
“本来请了护工，可这孩子脾气大，非不要别人来伺候，只好劳动我这老胳膊老腿来亲自送饭，要是您不介意，还请多帮忙看顾看顾。”
虞妙莲赔笑：“不至于到这地步，这里有护士看着，出不了大事，我也不过陪俩孩子聊聊天，没啥好帮忙的。”
叶老爷子仍是客气地谢了又谢，指着保温杯说：“那里面是乌鸡汤，还热着呢，半下午饿了就打开分着喝，总不能让我们家这小子吃白食。晚上我怕是不能亲自来了，叫人送点儿水果来，也一起分着吃吧。”
老人家说着就走了，林虞点点头对叶荀说：“你爷爷可比你大方多了！”
“说什么呢！”虞妙莲虚虚朝林虞打了一下，“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惦记人家的东西。”
林虞抿抿嘴，给叶荀递了个眼色。
要不是妈妈在这儿，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叶荀毫不示弱地看回来，意思也很明显：借口，我才不信！
两人靠着眼神进行加密通话，虞妙莲毫不知情，打开那保温杯看看冷热，结果刚拧开盖子，就有一股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她忙给盖上，生怕香味勾得自己受不住先给人造了。
“你爷爷做的吗？味道挺香啊。”
叶荀摇头：“我爷爷哪儿会做菜，这是陈叔做的，我爷爷的警卫兵，退伍之后就来给我爷爷当助理了，说是助理，其实就是大厨，不过我觉得他做的菜实在不怎么样。”
“这还不怎么样？”林虞不可置信地望着叶荀，一时觉得自己从前背负的尖馋鬼称号实在是举世奇冤，真正尖馋挑食的人在这儿呢！
虞妙莲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理解地笑了笑：“不管多好吃的东西，吃久了总是腻味。”
林虞摇摇头：“不然，我吃奶奶的东西就吃不腻。”
“为什么？”叶荀问。
“因为有妈妈的饭做对比啊！”
林虞说完就拽过被子捂在自己头上，果然虞妙莲的脑瓜崩紧随而至。
“说什么呢！这么嫌弃你妈做的饭，以后别回家吃了，天天上你奶奶家吃吧！”
林虞把露出两只眼睛，坚持说：“可是妈妈做饭只放盐，吃久了真的很腻味的！”
虞妙莲听她这么说，倒是很认真地反思起来。
做饭不加调料，只用盐，是因为家里实在穷，她想在吃这方面省一省，可是想去护士说林虞有点儿营养不良，这让虞妙莲真的开始反思。
大人们省吃俭用就罢了，这么小的孩子，成天和他们一起吃咸菜和盐煮青菜也是在太可怜了些。
想到这里，她认真说道：“那回去咱们就买调料，买几斤杂货慢慢吃。”
猪杂啊……
林虞本来亮起的笑容又慢慢收了回去。
她实在不爱吃内脏。
但她也深知妈妈的脾气，一次只能接受一个建议，再要面刺寡人之过，那就等着狂风暴雨一样的碎碎念吧。
林虞说完话，才意识到叶荀正用忧伤的目光看着两人。
完蛋，又勾起这孩子的伤心事了吗？
林虞把脸埋在被子里，一脸疲惫和心累。
没办法嘛，这是自己的亲妈！又不是上辈子那个生下来就塞进宫里，见了面客气得把不能再客气得那个！她倒是很想保持一下距离，不要伤害了叶荀那颗脆弱的心，可是谁能对亲妈保持距离啊！
平复心情之后，她才慢慢抬起头来，冲叶荀露齿一笑。
虞妙莲上厕所暂时离开，叶荀就小声说：“要是我爸爸妈妈还在，就算是每顿饭只有盐，我也愿意吃。”
果然是个幼失怙恃的可怜娃。
林虞叹了口气，默默把那句“那你是没吃过”给咽了回去。
“那你爸爸妈妈一定对你很好，我见过又对孩子特别不好的爸爸妈妈，他们的孩子比你还要痛苦。”
让一个人从情绪里走出来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他听八卦，叶荀果然立刻被吸引注意：“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