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虞刚到姥姥家坐下,就看见有个脸生的大婶过来找姑姥姥。
“萧萧妈!萧萧妈在不?”
姑姥姥这段时间休养得不错,之前被陈少和家暴打出来的伤好了大半,瘦削的脸上也养出来些肉,连原本花白的头发都比之前黑了一些。
她正和姥姥一起淘麦子,听见有人叫,拿围裙擦了擦手,出门问:“郑婶儿,啥事啊?”
“你老头子死了!”
郑婶儿一句话,姑姥姥只觉得头上响了个霹雳,脑子里一片空白,说话都不大利索了:“咋、咋死的?”
“淹死的呗,不知道在哪儿喝多了,掉河里淹死了!”郑婶儿见她呆愣愣的,说道,“我来就是问问你,你们家这也没个人了,你还会不回去给他发丧啊?”
两个村的人都知道陈少和两口子已经闹掰,就差个离婚了,眼下陈少和嘎嘣没了,那萧萧妈愿不愿意回来真不好说。
“我……”姑姥姥愣愣地说,“我寻思寻思,和我哥说一声。”
“那你可得快点儿寻思,现在人就搁在你们家院子里,这大热天的,不赶早收拾,过了晌午人就臭了!”
“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我问过我哥哥再说。”姑姥姥把人打发走,愣愣回到院子里。
姥姥把水倒干净,头也不抬地和她说:“人既然死了,咱就去看看,好歹给安生埋了吧。”
“嫂子。”姑姥姥诧异地望着她,“你不记恨他了?”
“不记恨个鬼!”姥姥愤愤说道,“我刚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就准他活着的时候恶心人,死了还不兴咱过去恶心恶心他呀!”
林虞坐在炕沿上给太姥姥掰橘子,听到院子里姥姥的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姥姥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清奇。
当天下午,姥爷从山上砍猪草回来,姥姥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夫妻俩要带着姑姥姥一块儿去邻村。
林虞便闹着也要去,姑姥姥不答应,太姥姥却说:“一块儿去吧,我马上睡午觉了,留孩子一个人在家玩怪闷的。”
林虞心里一动,诧异地看向太姥姥。
比起独自一人玩很闷,去灵堂不是更忌讳吗?
太姥姥冲她笑笑,那一笑让林虞觉得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给人看穿了一样。
她摇一摇头,知道太姥姥不可能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大约只是比较纵容她罢了。
毕竟是她最疼爱的晚辈嘛。
自我安慰之后,林虞就一心扑在接下来的打算上。
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死人,林虞不免有些惴惴。
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个奇怪的味道。
林虞鼻子一向灵敏,去干厕前都得先用卫生纸塞住鼻子,眼下被这股味道一扑,差点儿没直接熏晕过去。
忍住,忍住!不能这么快就倒下!
边给自己打气,边捂着鼻子走进院门,林虞眯眼看向陈少和的尸体。
怎么是盖着白布的!
林虞心里哀叹,快来人给掀开啊!
本以为一眼就完事,没想到还得继续硬撑,林虞只能悲愤地再往前走两步。
幸而姑姥姥也想看看这个纠缠了半辈子的人变成尸体后是怎么个样子,走到尸体旁边,掀开了白布。
林虞在心里给姑姥姥比了个大拇指,忍着掀开白布后更加恶劣的味道,眯眼细瞧,尸体的样子果然如自己所想,便松开捏着鼻子的手。
立刻被臭气熏得痛哭流涕,林虞大哭着往后退,一边推一边喊:“红绳!姑姥爷脖子上有红绳!姑姥爷让人勒死了!”
三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喊吓了一跳,姥姥忙过来抱起她安慰:“那不是红绳,姑姥爷也不是让人勒死的,那是……”
姥爷把蒙尸的白布彻底掀开,细看尸体脖子上的痕迹。
陈少和脖子后面有几点血瘀,乡下人不是法医,但这种掐出来的痕迹他们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姥爷当即起身到外头喊村支书,姥姥也把林虞抱出院子,到小商店里买了根老冰棍给她:“海虞乖,别哭了,姥爷还有点事,姥姥带你回家好不好?”
林虞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出,既然目的成功达到,那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边发现尸体上有疑点,那边又发现几个混混让人给揍了,只要警察不是混日子的,应该能查出真相的。
林虞出去没一个钟头,就让姥姥给送了回来,太姥姥迷迷糊糊睡醒,见她回来也没多问,只是迷迷瞪瞪地喊:“珍儿别怕,姥姥护着你,你爸爸打不了你……”
又梦见那位小阿姨了呀。
林虞望着她的睡颜轻叹。
那位小阿姨还真是所有人的心尖子,说起来自己也是托了小阿姨的福,被所有长辈非同一般地爱惜着,哪怕有很多伪装孩子伪装不像的地方,大人也不会怀疑。
不管怎么说,陈少和的事情至此该要落下帷幕了,以她一个小孩子的力量,哪怕有系统助力,也只能暂时做到这一步。
林虞伸了伸懒腰,虽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确实是“一劳永逸”地把人给解决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偏差,是因为自己对人性的了解还不够。
望着照在东墙上的金色斜晖,林虞淡淡地想,她自以为这一世的家庭已经很贫困了,她也能够预料到贫困能把人压迫到什么样子,但是她忘记了,自家人都是有底线的、善良的人。
而那些没有底线的人,早就把人命也看得轻贱了,所以哪怕是根本不值当的小钱,他们也会铤而走险。
这世上处处都有这样的人,她身边的邻居也很可能是这样的人。
永远不要小看人的恶意……
晚上虞妙莲来接孩子回家,也从母亲嘴里听说了这事,冷笑道:“就算真实让人给害了,那也活该,就他那脾气,弄死他算是造福于民了!”
虽然这样骂,她还是问了下警察怎么说,听说已经在查了,才放心下来。
林虞默默看着妈妈,再看看姥姥,觉得她们娘俩还真是一样刀子嘴豆腐心。